第33章
好在杨湛生出现得及时,在张远惟摁住刀柄想要用力把刀刃往肚子里推的时候,杨湛生大喊着跑过来抓住张远惟的手。
阻止得及时,没有伤到内脏,但是刀子还是往肉里扎了,刀口处缝了二十来针,是杨湛生亲手给张远惟缝的。
杨湛生也是和张远惟从小一起长大的,没想到张远惟能这麽疯,一边缝针一边忍不住骂骂咧咧,缝得汗都布满了额头。
缝好最後一针,他逮住张远惟就骂:“你是不是脑子有毛病,拿刀子往自己肚子里捅,这好玩?”
张远惟失血过多,嘴唇像纸一样白,他也没回答杨湛生的话,捂着腹部下了床,扶着墙壁踉踉跄跄就要出去。
杨湛生一把把他拉住,怒火真被激起来了:“你上哪去?”
张远惟小声地念:“我要去看郁哉,他一个人在病房里,一定很害怕,他很怕黑的。”
杨湛生骂骂咧咧着把张远惟摁回床上,说:“你消停会儿吧,我刚把你的针缝好,别走几步给我又裂开了。郁哉那边有人照顾,你甭担心这个,你要真担心,也不会疯到往自己肚子里捅刀。你要是真死了,那才叫对不起郁哉。”
“我没有真想死。”张远惟说,他看着杨湛生,眼神很固执,“我想知道,郁哉有多疼。”
很疼吧,那把利刃由自己的母亲亲手插在胸口,血流不止,一定很疼吧。
张远惟轻声地说:“郁哉很怕疼的,大学的时候我生气打碎了杯子,他蹲下去捡,碎片划开了他的手指,他都疼得掉眼泪。”
他停了一下,又轻轻笑着说:“可是他也不说自己疼,就捂着手指擡起头冲我笑。”
郁哉总是这样的,很怕很怕,脸上却又总是讨好地笑着的。
张远惟如愿考上了重本大学,而郁哉也理所当然地高中毕业後就结束了学业,没有再上大学。
但是他们仍然住在一起,确切地说,是郁哉来到这个陌生的城市来找张远惟,而张远惟看不惯郁哉睡天桥,大发善心让了房间里的一个沙发给郁哉睡。
张远惟觉得,自己所接受过的教育,不允许他看着自己曾经的同窗在大冬天睡在天桥洞下。
哪怕他并不喜欢郁哉,哪怕他觉得郁哉真的很烦人。
而在此期间,两个人似乎是形成了一种默契,张远惟给郁哉沙发睡以及承担生活上的费用,郁哉就承担起了打扫整个屋子的责任,包括洗衣做饭,扫地拖地。
自从郁哉搬进来过後,张远惟就没看见郁哉有休息过。
每次他一回来,就能看到郁哉围着围裙在打扫。
张远惟以为郁哉是做样子给他看,于是刻意选了一个自己平时不会回来的时间,匆匆跑回来想要揭穿郁哉的虚假。
但是等他跑回来打开门一看,就看见郁哉勤勤恳恳地趴在地上,努力地用抹布擦干净地板。
张远惟并不觉得这是心安理得的事情,有时候也会觉得过意不去,让郁哉歇一会,看看电视也行。
可是郁哉却摇摇头,认真地说:“不可以的,你留下我已经特别特别好了,我不可以偷懒的。你最喜欢干净了,我很脏的,所以要把地板擦干净,不然你就不愿意回来啦。”
张远惟听不懂郁哉的逻辑,地板脏和郁哉有什麽关系,但他一向捋不清郁哉的头脑里在想什麽,所以也就没有再劝。
郁哉在租房的周围找了一个超市的短期工作,早中晚的时间搬搬货物,虽然工资少,但是有大量的时间可以自己利用。
郁哉就利用这一段不工作的时间,打扫张远惟的房子,写写简叙要求他写的小说,或者是绕去大学的附近,悄悄地看一眼张远惟。
他从来都不敢进学校,只敢徘徊在校门口,踮着脚尖悄悄地往里边瞧一眼。
有一次,保安见他只往学校里边探头又不进去,看面相人似乎也不坏,就好心提醒了一句:“你可以进去找你朋友,没有门禁的。”
郁哉眨眨眼睛,笑着说:“谢谢大哥,但我不进去啦,我进去的话,张远惟看到了是要生气的。”
上一次他没有经过张远惟的允许直接跑过来,就惹张远惟生气了呢。
他不想看到张远惟生气,因为如果生气的话,是对身体不好的。
保安不知道谁是张远惟,但是很奇怪:“那是你的朋友吗,见到你怎麽会生气呢,高兴都来不及呢。”
保安有一个刚上幼儿园的女儿,每次他去学校看女儿,女儿都会高兴地跳起来搂住他的脖子。
所以如果是家人或者朋友,又怎麽会因为来学校看自己而生气呢?
正好是下课的时间,要换教室上课的张远惟正好路过校门,远远地就看见郁哉局促地在和保安说话,他愣了一下,皱着眉头快步走过去想找郁哉,但是郁哉远远地看见他後,踉跄着後退一两步,还没等他走近,转身就匆匆跑了。
张远惟彻底愣住了,看着郁哉落荒而逃的背影,心脏被攥得紧紧的。
保安看见了他,纳闷地问:“你就是张远惟?”
张远惟“嗯”了一声,保安就说:“那是你弟弟?还是你朋友?他来看你,你会生气?年轻人啊,不要对家人朋友这样,以後会後悔的。再怎麽说,都是自己的家人啊!”
张远惟还在想郁哉为什麽一见他就跑,没有听进去保安的念念叨叨。
等他放学了回去後,刚要开口问清楚,郁哉就小心翼翼地捧出一盆蓝莓,讨好地说:“张远惟,对不起呀,以後我不会再去学校找你啦,你快吃点蓝莓消消气吧,老板说今天的蓝莓很好,送给我的,我全都带回来给你啦。”
张远惟还想说什麽,可是看到郁哉快要哭出来的表情时,他什麽也说不出口。
这里的冬天很湿冷,冷风钻进衣服里,穿再多的衣服也挡不住,每年冬天,张远惟都有一个月是生病的。
今年也不例外,快要到期末考的时候,张远惟发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