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课不能不去上,专业课的老师很严厉,只要缺勤,学分就没了,张远惟吃了退烧药,硬撑着去上了学。
因为发烧,张远惟更怕冷,脑袋也昏昏沉沉的,整节课没听进去多少,但好在上午只有一节课,结束了可以回去休息。
上完课,张远惟走出校门的时候,保安看见他,喊住他,转身拿了一个暖手袋给他,说:“这是上回你那个朋友留给你的,让你暖暖手,回去别冷着你。”
张远惟看着暖手袋,愣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保安说的是郁哉,猛地擡起头问:“他人呢?”
保安一直不太喜欢张远惟轻视家人朋友的样子,说话的语气也很不好但还是应了:“你朋友,你不知道他在哪里?他说他今天超市要加班,回去上班了。”
张远惟说了声“谢谢”,转身往郁哉打工的超市走。
他其实并没有想那麽多,只是因为生病思维有些迟钝,一切的行为都会跟着潜意识走。
今天他想去找郁哉,就去了,没有任何理由。
超市离大学并不远,张远惟很快就看到了郁哉说过的超市。
他从来没有来过这里,只听郁哉说过。他曾经想跟着郁哉一块过来看看,但被郁哉拒绝了。
郁哉说:“张远惟,你不能去的。超市里有鱼铺子呢,很腥很脏的,你不会喜欢的。如果你想买什麽,我买回来呀,你不用过去的!”
张远惟没好意思说自己是担心郁哉受骗,既然郁哉这麽说了,那他也就不去了,後来看郁哉打工得还算开心,也就彻底打消了过去看看的念头。
张远惟心想,等郁哉问他为什麽会突然来这里,那就随便找一个理由吧。
可是他还没想出到底要找什麽理由,经过巷子口的时候,就用馀光看到,郁哉似乎在里面。
张远惟脑子还没反应过来,脸也已经转了过去,紧跟着他就看到郁哉被一个穿着超市员工服的男人抵在墙上,身上的外套已经被脱下去了一半,背後软软地靠着墙,完全站不稳。
郁哉挣扎的时候也看到了张远惟,他惊恐地瞪大了眼睛,看着张远惟的眼神里藏着被发现秘密的惊慌,局促又紧张。
张远惟愣了两三秒,才转过身离开了这里。
回到出租房不久,郁哉就回来了,手里还拎着满满当当的菜,包括郁哉之前说过的鱼。
张远惟躺在沙发上,用手臂扶着滚烫的额头,听见开门声後,平静地说:“你走吧。”
郁哉拎着菜僵在原地,眼泪在眼眶里拼命打转,他用衣服擦掉了眼泪,强颜欢笑:“张远惟,今天我买了很多菜呢。我记得你发烧的时候,总是胃口不错呢。我做一些清淡的菜给你呀……”
“我说,”张远惟打断他,“你走吧。”
郁哉的眼泪立刻掉了下来,央求地说:“对不起,张远惟,我错了,你不要赶我走好不好?”
郁哉手忙脚乱把菜都放在地上,走过去跪坐在沙发旁边,脸上全是眼泪,他笑着讨好地说:“我以後不会这样了,你不要生气好不好,我以後,以後不去学校给你送东西啦,我一定听话。”
张远惟听到他的声音就头疼,他把头转向沙发里面,不想去看郁哉。
他很想问,你以後不会怎样呢,是不会再在超市老板面前做出讨好的笑容,还是不会再在超市老板面前脱掉自己的衣服?
张远惟说:“你太脏了。”
郁哉的眼泪掉更凶了:“对不起张远惟,我以後不会这样了,我真的不会了。”
张远惟问他:“你不会再怎麽样呢?”
张远惟是知道的,那不是郁哉的错,郁哉什麽也不懂,什麽也不知道,怎麽会去招惹别人呢。
可是也是郁哉的错吧,因为不论对谁都露出那种讨好的笑容,所以才总是会有肮脏的人凑过来,想对郁哉做什麽。
郁哉没有回答,只是一个劲地说对不起。
可是张远惟并不要郁哉说什麽对不起,他也不知道这个时候,希望郁哉说什麽。
张远惟拿起桌面上的水杯,狠狠地摔了过去。水杯擦过郁哉的肩膀,摔碎在了地上。
郁哉被吓到了,哭声哽在了喉咙里,他慌乱地回头望向那个水杯,露出了脖子後面的掐痕。
张远惟看到了那个痕迹,紫色的,还带着血痕。
他知道,那是郁哉挣扎的痕迹。
郁哉手忙脚乱爬过去,捡起地上的碎片,捧在地上掉着眼泪低声喃喃地说:“水杯坏掉啦,这是张远惟你最喜欢的水杯呢。”
捡起碎片的时候,锋利的碎片划伤了郁哉的掌心,殷红的血珠顺着郁哉的手背,慢慢地滴落在地上。
张远惟站起来,沉默地看着郁哉。
房间里没有开灯,暗暗的,只有从窗外照进来的一点夕阳,红色的橙色的,铺了满满的一房间。
张远惟看向郁哉的时候,在郁哉的脸上看到了一点晶莹的反光。
他看到,郁哉在夕阳下朝他仰起头,虔诚地捧着那一块块水杯碎片,虔诚地冲他笑。
张远惟心想,郁哉到底要他怎麽样啊,明明脏掉的是他啊,明明头也不回的是他的,为什麽还要和他说对不起呢。
张远惟第一次面对郁哉时这麽无助,不知道该怎麽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