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逸之有些年少不羁的反骨,却也不至于去得罪没必要得罪的人。但是怀璧其罪,他不去招惹晏青,却有人来招惹他。
“你的剑呢?”
……
“进了宫就不练了,这是什麽道理。”
……
“我借你一把,先用着。不过上回我瞧你腰腹的力量不够,今日我要马上回南华殿,下次再跟你细说吧。”
贺逸之入宫後,祁无忧初次造访东宫,但见了他却熟稔得不像第二次相见。
一次或许是偶然,但贺逸之很快等到了下次。二人独处时,祁无忧既不像一个长辈,也不像一个皇帝。她从未像郑玉莹一样把他当成一个孩子,也不像对待一个玩物丶甚至臣子一样和他说话。
祁无忧每月来东宫两回,大半时间都在看贺逸之舞剑。
她伏在後殿廊下的短榻上,眯着眼欣赏着庭中的春景。少年不过初长成,将来再高大健壮一点,就更像了。
不多时,贺逸之收了剑走回来。木几上盛满葡萄酒的觚已经空了,只有玉盏中浅浅剩了一层薄粉色的底,像女人抹在脸上的胭脂。
他的馀光瞥见她妖娆的身段,立在芭蕉下踌躇,不知要不要上前。
祁无忧睁开眼睛,见他胸前湿了一片,下巴上也滴了汗,于是随手递了一块帕子给他。
“擦擦吧,流了这麽多汗。”
她的声音含着微醺的酒意,一张口就是露骨的诱惑。
贺逸之盯着面前的手帕,汗又落下了几滴。他迟缓地接过来,然後飞速地四处擦了擦,怎麽擦都擦不干。
祁无忧看着他擦。少年未经人事,很容易误会她这番关怀,只是为了哄他陪她睡觉。
可她如何跟贺逸之解释,她一点也不想用权力逼迫他。
爱只会在地位相等的两个人之间发生,可惜她年少时不懂。
祁无忧从榻上坐起来,说:“你不用怕。我虽然不是一个好母亲,却也不至于在太子这里宠幸男人。”
“臣没有怕。”
贺逸之难堪地否认着,一擡头又从她眼中看见了哀伤的雾色。
“今日是我不该……”祁无忧惘然地停顿片刻,“喝这些酒。今後我不会再来了。”
她也无法向贺逸之坦言,她只是透过他想起了她爱过的一个男人。他们连不得不接受她的态度都如出一辙。她只有动用权力,才能迫使他俯首低眉。即使她再不想,她所处的位置也是那样高高在上。
祁无忧沉默地离去。似乎贺逸之在後面唤了一声“陛下”,但她没有回头,一步未停。
後来,贺逸之只能等到她偶尔驾临东宫时才能见到她。
东宫的属官无一不畏惧她,出警入跸时,所有人都僵硬地低着头,只有贺逸之敢偷瞥她。
她素面朝天,像一道干燥的疾风匆匆过境,还是那麽不可一世。层层叠叠的裙摆像卷起的波涛,呼啸着掀起人们的惊恐。
只有这一刻,贺逸之才会想起:她是皇帝。
宫禁之中,他这天只是逾矩多看了她一眼,风言风语便接踵而至。
有人戏弄他,说他和太子长得像亲兄弟。这时,贺逸之还想不到他们是什麽意思,只是反感这些流言会带来数不尽的麻烦。
要知道,祁如意并不像他母亲一样对他颇具好感。
世人口中像春风一样美善仁爱的太子殿下私底下喜怒无定。贺逸之身为东宫掾属,首当其冲。
某一日开始,向来聪颖好学的祁如意突然回答不出教席的问题。
面对为难不已的教席,祁如意主动说道:“学生愚钝,先生不能不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