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宫中岂有惩戒太子的道理,从古至今,都是由皇子近侍代为受过而已。贺逸之上前,等待他的却不是戒尺,而是祁如意不知从哪里找来的藤条。祁如意命左右鞭笞,显然是有备而来。
贺逸之咬紧牙关受了十鞭,但这十鞭只是个开始。
祁如意尚且稚嫩的脸上没有一丝童真:“我在帮你博得母亲的恩宠。她已经很久没有来看你了吧。”
贺逸之只好受着,直到皮开肉绽为止。
祁如意无疑痛恨着所有向他母亲勾引献媚的男人,因为他们随时可能取代他那从不存在的父亲。而在他眼里,晏青早已是父亲的不二人选。他们只是碍于江山社稷和祁无忧的意思,不能相认。
在贺逸之眼中,祁如意跟他一样,只是个没有双亲的孩子。不同的是,他是失去了父母,祁如意则是得不到。
时至今日,贺逸之还是难以将祁无忧和祁如意的母亲联系起来。她对他和颜悦色,却对她唯一的孩子那麽无情。她那麽无情,又怎麽会轻易屈尊来探望他。
贺逸之趴在床上养伤,想着祁无忧,昏昏沉沉地睡着了。
不知过了多久,他的耳中传入窸窸窣窣的声响,後背一阵清凉,他猛地惊醒,先吸入了一腔的芬芳。
“哦,还是把你弄醒了。”祁无忧坐在床边,一手拿着药罐,一手执着棉签,却依然不是伺候人的料。
“陛下……?”
贺逸之挣扎着起来,却被祁无忧按了回去。
“躺着。不缺你一个礼。”
她的手扣在贺逸之光裸的肩上,他蓦地不会动了。
祁无忧的手意外地粗粝,不像个姑娘家的手,甚至没有他的肩头光滑,摩挲得皮肤有些刺痛。贺逸之忍住颤栗,却克制不住想象起那些茧的形状。
他的一举一动都在祁无忧的眼里。她瞥见少年紧绷的唇线,指腹感受着他微不可察的颤抖,问道:“你不愿让我碰?”
“臣不敢。”
什麽不敢,无非是不敢承认。
祁无忧置若罔闻,谅贺逸之也是真不敢忤逆她。她没有像之前一样,见他勉强就不再强求。
因为这回不一样。
祁无忧望着贺逸之满背的伤痕,蓦地想起另一个男人为她做过的一切,还有她第一次见到这麽血淋淋的场景时,听到的热烈的话语。
她松开手,转头却不由分说扯下贺逸之的单衣,说:“我不碰你,只想给你上药。”
贺逸之在东宫是怎样的境遇,祁无忧大抵都清楚。
他跟夏鹤一样孤高清冷,又容易遭人妒忌。没有人愿意帮他上药,他也不想求宫里的人,就自己拧着身子,想办法抹了些药,最後包扎得一塌糊涂。
柔软的膏体覆在渗着血丝的伤疤上,祁无忧轻轻吹着气,慢慢抹开,思绪也一圈圈地荡远了。
当初夏鹤那一身的伤是用鞭子打的,比贺逸之的伤势还可怕些。他伤得那麽厉害,又是谁照顾的呢?
如此一想,祁无忧下手就重了些。
贺逸之让她弄疼了,极力咬着牙不动,更不敢吭声,省得她又问“不愿让我碰?”
过了一会儿,他听见她问:“很痛吧。”
“不痛。”
贺逸之说话时,鬓间都是汗。身下的床褥已经湿了一大片,他因此一动不敢动。潮热将他两面夹击。
他正在想“有其子必有其母,他们母子都很会折磨人”,一滴不同于跌打药的凉液忽然掉在了他的肩胛上。
贺逸之顿住。那水滴很快顺着他的身侧滑下来,坠入了洇湿的床褥中。
她好像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