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幸运的那个
冬季,老人最难抗的一个季节,县医院大门口来往提着行李的人更多了,路边盲道上占位的车辆就没少过,黎郁找了个靠墙的空地骑过去,过路插缝进去的时候差点撞到一个人,眼睛看着前面偏头说了声“抱歉”骑走了。
靳流星正在低头给黎郁发消息,脚边轧过来一道黑轮胎,刚擡头看到是黎郁把升到嘴边的两个字咽下去,手里是打了一半的字。
黎郁车停好才看到站在後边等他的靳流星,原地愣了一下。
“雪给你发消息了?”
黎郁:“嗯。你?”
两个人快步向县医院门口走。
靳流星问:“你怎麽说的,才给你回消息。”
“我说我去找他。”黎郁回答。
靳流星微点了一下头:“巧了,我说的也是。”
之前邬雪在群里发的有村地图,他右手腱鞘炎,俩人都给买了快递送村里,手机里存的都有地址,打车过去很容易。
“我给雪发完消息就想叫你的,结果雪说他在县医院看护他爷爷。你说……”
“他爷?!”黎郁侧头问,邬雪给他发的消息只有四个字:在县医院。
其他什麽都没说。
“没和你说?”
“没有。”
“可能是忙。”
县医院大门後就是一个下坡,正对着大门的是一道长花坛,末尾是一栋十三层的主楼,最顶层“临祈人民医院”六个退了色的大红字,两边各建有楼房。靳流星和黎郁都没怎麽来过县医院里面,不知道路,边往里面走边给邬雪发消息。
靳流星扯扯黎郁校服棉袄:“咱俩是不是手太空了?”
闻言黎郁的眉皱的更深了,右手抓了一下空气没说话。
“我来的时候全……”靳流星话没说完,从後边经过了一辆喇叭喊着“奶油草莓”的小三轮车,俩人几乎同时转身,几步跑过去。
老板是一位阿姨,本来就是来县医院门口做生意的,看到两个学生娃过来赶紧靠边停了。
草莓看起来都差不多,黎郁站在车前随意提了一筐,发消息问邬雪吃饭了没。
靳流星看着车上的草莓问:“多少钱?”
老板回答:“二十一筐。”
黎郁切出聊天界面去付钱,输密码的时候感觉左胳膊被人轻轻往後拽住了,回头看,是邬雪。
邬雪垂眼看着三轮车车角,右手从黎郁胳膊上放下来,没看他。
黎郁抿着唇盯着邬雪的脸看了一会儿,回过头把钱付了。
三轮车上蓝牙音响里传出收款提示音,交易成功老板开车又往旁边骑走了一点。
草莓很容易坏,俩人买一框就够了,靳流星回过头,看到邬雪下了一跳,“我……”後面一个字没说出口。
黎郁放下手机问邬雪:“吃饭了吗?
邬雪神情很淡,看起来没什麽情绪,也不看他俩,淡声道:“没。”说完转身,“走吧。”
县医院人流量大,大门两侧停了一些卖饭食的车,靳流星道:“着急不,要不等两分钟。”
邬雪擡眼看他:“也不着急。”
“好。”靳流星点头,朝後边人行道上面的摊位走去。
黎郁拎着草莓问他:“什麽时候来的。”
“回家就来了。”邬雪声音又淡又轻,带着点快下去的鼻音,像一阵卷不住枯叶的风。
黎郁虽然差不多猜到了,但听到回答还是沉默了。
身前二轮车道被风刮下一团白色的塑料袋,寒风一吹又滚远了。俩人站在人行道边沿上无言,只剩周围人来人往的交谈和喇叭声。
靳流星付完钱又叫了个外卖,走到邬雪身後把刚做好还烫手的火烧夹菜塞他手里:“你先吃,垫垫肚子,外卖等会儿到。”
邬雪把火烧放兜里紧紧按住,看着公路上来往的车辆道:“走吧。”
县医院建立的有一些年份了,一直没挪地方,新老建筑夹杂,经过对外食堂,看起来像上世纪九十年代的建筑産物,门口有一颗高大粗壮的蒲葵树。
往前又走几十米,经过三栋楼丶一个小卖铺来到住院部大楼,靠近路边的是栋楼侧门,邬雪擡脚上台阶,“就这。”
医院总是压抑的。刚进去走廊湿冷的感觉就扑面而来,伴随着若有若无的呻吟,经过某间病房时药水苦味陡然变得浓重,邬雪带着他俩快步走过,他对县医院很熟悉,轻车熟路拐弯走步行楼梯,“县医院人比较多,电梯着急。”
“没事!”黎郁和靳流星同时说。
音落仨人又安静下来,只剩上楼梯起起落落轻重不一的脚步声。
医院是一个很难让人高兴起来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