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他是幸运的那个（第3页）

沉默中，前後两声。

黎郁和靳流星都想起了有一次打群视频电话，邬雪说他打单是为了给他爷用好药治病，他们当时……反应虽然不是笑场，但也差不多了。

原来这麽可恶。他们当时。

靳流星咬着下唇，因为想起的事脸火辣辣地烧，又挨近了一点，心脏像被吸满水的湿抹布裹住喘不过来气，深呼吸一口也无济于事，艰涩开口：“我有压岁钱，你都拿走给你爷治病吧，你别哭……”

靳流星父母很少在家，但绝对是在万千宠爱里长大的，平时看着不着调粗线条其实很感性，觉得这个世界什麽都好，什麽东西都光彩，别人对他一分好他能还十一分，见邬雪这麽难受他也跟着难受。

“黎郁也有钱，他有奖学金。”

邬雪又抽了一下，脖颈两边深深陷进去，抽噎着开口：“我家……有钱治病。”

-

他们拎着衆多东西到345病房前的时候正碰到几个穿白大褂的医生探查病情出来，旁边跟着几个中年人，点头说些什麽。

靳流星手机响了，显示快递送餐，侧身把大桶矿泉水靠墙放，转身，脸上还带着风干的泪痕，道：“我去拿外卖。”

门口人清以後，黎郁跟着邬雪进去，进去之前用提着草莓框的那只手把靠墙的桶水提了。

“爹，能不能听见说话。”一床一个女人弯腰对着被子下面的老人说话，另一个女人在背後扯扯她衣摆，“你歇会吧。”

小锅自带的有一块电池，可充电使用也可以插电，功能齐全，现在正开着保温，被放在了床头边柜子上。

邬雪侧转身，接过黎郁手里提着装有电池和转接器的塑料袋弯腰塞床底下，再提过大桶矿泉水也放床底下，再次转身伸手的时候动作顿了一下，黎郁赶紧把草莓框塞他手里。

邬雪微微抿起唇，草莓框也轻轻放在地上，从里面拿出一颗鲜红的大草莓，走到床头，往下放，让躺着的人嗅嗅。

冬季天冷，没开窗户，病房里还需要用药，人又多，味道自然算不上好，草莓清香自然的味道中和了不少气味。

“雪，外卖拿上来了。”靳流星从卫生间墙头那里探出头。

“哎对，这两个学生谁啊？”坐在床头的女人回头。

“同学。”邬雪抿着唇回答，低头掏出袋装纸，从里面抽了两张出来，展开，其中一张包住草莓捏碎，白色纸上瞬间浸染红色水迹，又叠了两下，用另一张纸包起来，弯腰，轻轻放在枕边。

後边位置一点的女人说道：“哎吆，你这是干啥，草莓水都沾被子上了，多难洗知不知道。”

“我洗。”邬雪站直，声音又冷又轻，盯着看了一会儿，弯腰检查尿袋，没太大问题转身，擦过站在床尾黎郁的肩膀往二床与三床中间走，对两床的陪护家属说了些什麽，然後走到窗前，伸手把窗户稍微离了一条缝，转身经过黎郁进卫生间洗手。

黎郁提前他出去病房，关上门，和靳流星站在一起。

“醒了吗？”靳流星问。

“好像没有。”黎郁回。

靳流星肩膀撞他一下：“你进去干啥去了！”

病房门嘎吱一声，邬雪出来了，转身关上门。

靳流星怀里还抱着外卖，怕凉了，道：“先吃饭吧，楼层中间有休息大厅。”

三人转身往右边中间大厅走，快经过楼层厕所时，邬雪忽然停下来，擡手遮在鼻子上，往前猛一阵冲刺，过去那个区域以後再停下来。黎郁和靳流星也有样学样，跟着他跑。这样一来，沉重的气氛被打破了不少。

医院每层楼中间都有护士站，北南两边一边是医务人员工作区域，一边是休息区，东西两边各有电梯和步行通道，他们到的时候有不少人都在南边的休息区吃饭，很大一股泡面味。

说是休息区其实也很小，中间放置了三四张长桌配圆坐，就普通食堂那种桌，三边靠墙位置又放了一圈蓝色长铁凳，空馀处塞了一台不锈钢热水机。

三人找了一处空桌，靳流星把怀里的外卖放桌上，解开快递袋：“快吃快吃，凉了都。”说完掏出手机看一眼：“一点了。”话未落就塞口袋里，连忙打开食盒，三个菜，有荤有素，配红豆粥和俩中个馒头。

黎郁掰开一次性筷子放邬雪手里。

邬雪嘴唇动了一下，脸上没有表情，但感觉又要哭了。

靳流星在对面双臂往他肩膀上一搭，把他重重按下去，带着点鼻音道：“吃吧你。”

在周围全是泡面味的休息厅里，只有邬雪是三菜一粥，有荤有素。他看着饭菜眼泪又啪嗒啪嗒掉下来。

“不好意思……”他深呼吸一口，“我不是故意……把气氛搞得浓重……”

黎郁低头，隔着塑料袋拿起馒头往他手里放，淡声道：“先吃饭。”

靳流星看着桌面上的餐盒道：“这一家香菇炒肉老好吃了，他家啥都好吃。”

“是不是……”邬雪抽了一下，接着道：“之前我们去赤河点的那一家。”

“对！”靳流星眼睛亮了一下，低头趴近，“你还记得？”

“嗯。”邬雪咬着鸡块闷闷应了一声。黎郁伸手把餐盒盖子推过去方便他吐骨头。

靳流星擡眼看向黎郁，上嘴角扯向一边，满脸难言，“……卧槽……”他气音出声，视线穿过，落到後面忽然顿住了。

邬雪见他看後面也往後扭了一下头，是一位穿着工地工装的工人，满脸沧桑困苦，工装被磨出了许多毛边，身上有很多灰尘，正用一个皱吧的塑料袋裹着家里蒸的那种馒头吃，桌面上掉了许多碎渣，用手拢到一起了，左手边是一个黄桃罐头玻璃罐，里面是细长条的腌菜，右手边是一个金属边缘磕碰到变形的黑色保温杯。

俩人对了一下视线，停下筷子开始倒腾。

注意到俩人动作後黎郁往後看一眼，又回头，皱眉，不太明显地抿起唇。

他害怕看见别人狼狈的模样。

邬雪开了一双新的一次性筷子，挑自己没碰过的那边，把鸡块扒泡椒笋食盒里，香菇炒肉也同样，做完这些，又拿了一双全新未开封一次性筷子，擡腿跨到凳子另一边，弯腰伸手把食盒放在了大叔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