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清把叉子放在碗上,平静道:“那挺好的,祝贺你。”
黎兰说:“小清……我错了,我不该瞒着你。”
祝清往後一靠,擡头看向窗外,神色有点恍惚,一种回避的姿态。
黎兰往她的位置挪了挪:“我知道你在怪我放弃你,我也知道这件事我处理不成熟,我不该把你抛下。”
祝清侧脸的线条有一瞬间的紧绷,像是忽然咬紧牙关。
黎兰试探着擡手,扶住祝清的膝头:“Luna刚才和我谈了谈,她说你想要的是‘我们’,是生死与共丶患难与共,而不是大难临头各自飞。”
祝清的头微微转动,神色怔然。
黎兰说得艰难,她想了一下午,几乎要把自己内外都扒出来剖析干净,亮亮堂堂地晒在祝清面前。
“我从小没有安全感,世界那麽多人,没有一个是把我放在前头的,我得用尽办法去维护我自己,不然我长不了这麽大。”
“可能这塑造了我自私自利的底色,我不觉得世界上有什麽比自己过得开心更重要,想当然也把这种认知挪到了你身上。我爱你,我就会自然而然希望你过得好,给你攒好够你们娘俩花一辈子不用愁的钱,不允许任何人包括我自己拖累你……这是我的人格底色,你把我逼死,我也说不出要拖着你一辈子的话。”
祝清的视线不知什麽时候转到黎兰脸上,目光里透出隐隐的心疼。
“我就是这样的人,你说我自私也好,说我掌控欲作祟也好,我希望我爱的一切如我所愿,”黎兰用力吸了一口气,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让你牺牲比杀了我还难受。”
祝清说:“你别说了。”
都是最爱的人,看着黎兰当着自己的面剖开自己,一句比一句戳心窝子,祝清哪能无动于衷?
黎兰的声音有点哽咽,不明显,像是一个素来坚韧的人弯下钢筋铁骨的腰,露出一种示弱的受伤姿态:“你怨我也好,气我也好,你能不能别离开我?”
祝清感觉眼眶有些酸涩,她眨眨眼:“是你要离开我。”
“所以我求你,”黎兰拉住祝清的手,力气很大,“我求你回来,就算我赶你走,让你走,你也别走,好不好?”
祝清发出一声气音:“呵。”
“我不知道我这个毛病能不能改,我太任性了,你可以和我吵和我闹,但你不要听我的话,不要走……”
旁人听着话肯定觉得黎兰这人脑子有病,一边说着自己就是这样,就是遇到事情会把祝清撇开,一边又说让祝清别走,别被撇开,左右脑互搏像个精神病。
可祝清明白了黎兰的意思,清清楚楚。
“什麽话都让你说了,”祝清用力抽回手,面色看不出喜怒,“我还说我就是这样,我就要坦诚,就要信任,让你遇到事情按照我的原则来呢。”
黎兰苦笑道:“我愿意改变,但我需要……时间。”
一个人是由过往塑造的,在黎兰三十一年的人生里,这种思维惯性已经根深蒂固,长成她人格的一部分,说改变哪有那麽容易?
黎兰说:“你信我一次,我会努力改,努力做到你要求的一切,好不好?”
两分钟过去,祝清站起身来,收拾碗筷去洗了,没有回应黎兰的话。
但也没有拒绝。
晚上睡觉前,黎兰敲开祝清的门,给她端了一杯豆奶:“喝了胃更舒服。”
豆奶在空中举了十几秒,祝清脸上没什麽表情,平静地接了过去。
黎兰期待地看着祝清:“你尝尝好喝吗?”
本想关门的祝清动作顿住,犹豫两秒,喝了一口。
豆奶很香醇,也不像是当地能买到的。
祝清脑海里又闪现那天《回娘家》装扮的黎兰,这麽短的时间,能找到一堆国内特産,中西搭配,雇大车把自己送到山上……这麽能怎麽不上天呢。
黎兰说:“好喝吗?”
祝清又是一阵沉默,最後蹦了个“嗯”。
黎兰笑了起来:“那就好,晚安。”
她说完也没等着,转身离开,走出三步後,身後传来一声很小的“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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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仍然在下雨,不过雨势小了很多,外面的泥河已经变成了泥溪。
下雨天不工作最适合睡懒觉,祝清和Luna睡到了差不多十二点,两人出来的时候,黎兰已经做好三菜一汤。
Luna神奇道:“中国菜!我在唐人街吃过!”
黎兰冲她笑了笑,转头对祝清说:“喝牛奶还是豆浆。”
祝清:“……豆浆。”
Luna捏了块小酥肉扔到嘴里,惊为天人。
“Jusus,这味道绝了啊,”Luna疯狂往嘴里炫,“黎兰,你出道前是厨师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