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在马路上飞驰,引擎声与轮胎的摩擦声交织成一道催眠曲,让程锦年的大脑逐渐昏沉。
他的身体随着晃动四处摇摆,时而倚靠座椅,时而枕在车窗边,时而不小心往前栽倒,差点磕在自己的膝盖上。
没办法安稳入睡,意识模模糊糊的。朦胧间,程锦年感觉身边多了个人。
他睁开眼,稀里糊涂地说了句:“你怎麽坐过来了。”眼睛又闭上,身体无意识地向前倒。而这次,他靠到了什麽,也许是前座的头枕,很踏实,很有支持,于是舒舒服服地睡过去。
白拓翕撑着前座,小臂上躺着程锦年的脑袋,一动不动,知道他睡着了。
这家夥。他边想,边偷偷地往程锦年的头发吹口气。程锦年伸手挠了挠头,重新调整位置,把脑袋完全枕在他的手臂上,嘴里发出支支吾吾的呓语。
睡觉还和以前一样。白拓翕暗暗感慨。
面对睡着的程锦年,刚刚哏在喉咙的答案好像找到合适的出口,静悄悄地冒出来。
“我以为你喜欢他。”白拓翕自言自语,“以为你喜欢冯良。不愿意跟我玩了。”
那时的感受再一次涌上白拓翕的心头。
看到程锦年和冯良配合默契的时候,发现程锦年换衣服跟他避嫌,却不跟冯良避嫌的时候,白拓翕难受得很,如同失去格外珍视的东西,再也找不回来。
但今天,他发现原来误会一场,喜欢冯良的应该是柯昊昊,按他两的关系,程锦年的确会帮忙撮合。尽管如此,他依旧不能接受程锦年和冯良一块换衣服,这让他抓心挠肝。
报复般的,白拓翕又朝程锦年的头发猛吹几口气。程锦年没反应,睡得很沉。
“现在轮到你了。”白拓翕低着头,慢慢地问,“为什麽不敢问我呢?问我对谁的信息素感兴趣。害怕别人知道吗?”
“还有,你对谁的信息素感兴趣呢?”他停顿下来,鼓足十万分的勇气说,“还是我吗?”
程锦年忽然有动作,垂下的手臂晃起来,似乎要醒,喉咙里响起几声闷哼,但逐渐归于平静。
白拓翕被吓了一跳,长吁口气,决定保持安静,把这些问题烂在肚子里,就像他对程锦年的感情一样。
不知过了多久,车缓缓停靠在路边,引擎声和摩擦声都消失了。程锦年苏醒过来,发现自己靠在白拓翕的手臂上,连忙坐直。而白拓翕保持着这个姿势睡过去,後脑勺搭在座椅头枕上,高度很合适,仿佛专门为他设计的。
柯昊昊舅舅转过来,笑着说:“到宁北路了。”
这是白拓翕家附近。程锦年迅速把他摇醒。白拓翕见周围的楼房变得熟悉,意识到到家了,控制还未清醒的身体走下车,并跟柯昊昊舅舅以及程锦年挥手告别。
手臂上被程锦年脑门压出的红印特别显眼,程锦年尴尬地抿嘴,也冲白拓翕摆手再见。
“孩子,你家在哪里来着?”他手扶着方向盘问。
“长青路,柏悦府。”程锦年说。
之後,车重新开动,朝另一个方向驶去。路上,他知道程锦年和柯昊昊是舍友,主动和程锦年聊起来。
“你叫锦年吗?”
“对,叔叔。”
“刚刚的小夥子也是你的舍友?”叔叔是普通人,问不出信息素,所以猜测道。
程锦年摇摇头:“不是,就同学。”
叔叔哦了一声,继续说:“感觉你们关系很好。”
“哈哈,同学嘛。”程锦年心虚地打马虎眼。趴白拓翕手臂上睡觉的样子肯定被叔叔看见了。
还好叔叔没对此过多追问,换了个话题,开始讲起柯昊昊的事。
“昊昊小的时候没人陪,父母都忙着工作,所以可粘我了。一放假就往我家跑。叫我带他去这去哪玩。”
叔叔回忆起往昔,嘴角逐渐带笑。
“那挺幸福的。放假有舅舅陪着。”程锦年说。
“是吗?第一次听人这麽说。你们这年纪应该更喜欢跟朋友出去玩吧。现在假期他都很少找我了。”叔叔踩住刹车,把车平稳地停进白线内。
程锦年不知道怎麽回答,蓦然想起张叔。以前,他要出门去哪玩,都是张叔带他去的。如果张叔突然回来,再领他去哪,程锦年还是会很高兴吧。
绿灯亮起,车缓缓发动,拐进程锦年走过无数次的一条街,各家店铺亮着灯牌,名字在黑夜里格外夺目。过去这几年,大多店铺维持原样,没有更替,这让程锦年倍感安心。
“到了。”叔叔看见路牌上大大的长青路三个字,以及面前的小区。
“停这里就好。”程锦年说,预备下车。
他把车停稳,保持一贯的热心,跟程锦年讲:“以後还组织什麽活动,需要帮忙的话都可以叫我。”
“好,谢谢叔叔,辛苦你了。”程锦年礼貌地挥手,和他道别,心里不禁羡慕柯昊昊有这麽好的舅舅。
目送面包车驶远,程锦年回头走进小区。半路忽然刮来一阵风,程锦年哆嗦了两下。
天气变凉,要入秋了。不过云州市没什麽秋景,更像直接入冬。
程锦年思考着,寒假也不远了。
这次的寒假他会一个人过吗?
去年寒假,他崩溃地得知,张叔和杨婶都去别人家里工作,不会再回来。原因是他升到高中,大多时候住校,家里不再需要保姆和司机。
连着两年,老天跟他开天大的玩笑。一年和白拓翕断了联系,一年再见不到张叔和杨婶。程锦年的灵魂仿佛随之被撕去了几片,总隐隐作痛。
今年他还会失去什麽吗?程锦年担忧地想,脚步不自觉地加快,走向那孤零零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