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望,哎哟一声,直差点儿蹶了过去,上下牙齿不断相击,“……客客客官您这袋里装的什什什麽,怎麽像在滴血血血血血……”
衆人注意全被几人神貌夺去,还未留心那袋,但见这片刻,几人来路满是血迹,这时还滴滴答答着呢。
江湖人见惯了血,但也不会把这玩意儿拎在身边,有些嫌晦气,念事不关己,都冷眼相望。那第六个少年却自啊地一声,又痴望着越东风,“你是什麽人了,这人我喜欢,我要了,就是我的……”
第三个还是愁眉苦脸,“你一看见好看的,连去哪儿也不问了,哎,问也无用,哪有什麽是你的?虚诳无实无牢无强,乐少苦多。”
季千里一愣,“是大智度论。”
第三个道,“你也知道?管它是大智度论还是小智度论……”
“小三不许抢话,小六说完,轮到我啦,”第一个道,“小六你要就去拿好啦,光说有什麽用呀!”他虽道二人一个抢话,一个只说不做,但说时也依旧满脸欢喜,一说完那第二个怒道,“小六打不过人家,不敢动手,胆小鬼,哼!”
“打得过,打不过,反正也是要……”
那第三个还没说完,第四个微笑打断,“小三你抢半句,说半句也就该到我了,什麽胆小鬼也好,胆大鬼也好,怎麽快快活活就怎麽好啦。”
他和那第一个最像,但矜持甚多,嘴唇微微掀动,唇角弧度一丝不变,始终笑不露齿。
话音刚落,那第五个便捂脸道,“这里人太多啦……”
他一害羞,又顿时成了六人中唯一有了动作的,一做便被其馀五个齐声喝止,有的说“小五你干嘛呀!”有的说“果真什麽都是戛然而止……”有的说“止了重来,重来”,依旧都是先时那副表情。
“住嘴!住嘴!他娘的头都大了!”那弯刀洪大头喊道。
他原本头已够大,未免人疑他大无可大,一只大手直挠头皮,“哪儿来的疯小子,不赶紧吃了走,叽里呱啦聒噪个不停!”
衆人也都瞧出这几个小孩儿是一句接着一句,若没人制止,真要说到天荒地老去,“臭小子,奶还没断吧,跑到这儿来装神弄鬼!”
“没看爷爷这里有正事?!哪儿来的回哪儿去!”
七嘴八舌地发作,也不比人家安静。
季千里道,“小照,我们走罢。”
“好啊。”
他们往前走过,衆人又都挡住去路,“越汇,你把话说清楚,你他娘的到底去不去?!”
那第一个孩子大喜——脸上神情虽未变,音却拔高几调,“去哪儿去哪儿!哎呀哎呀,这不就接回来啦!”
“那我也还是说不去!宗主交待,快快办完事就回去,我们这趟可耽误够久的了!”
“去哪儿,宗主交待什麽,也都是一场空……”
“他娘的住嘴!有完没完了!他娘的——滚回去嚎丧!”话罢弯刀飒飒炫动,疾如旋踵,迳取正说话那少年。
“人要杀我,我也要杀人,”那少年叹道,“打打杀杀,又有什麽意思?”
说这话时口吻仍哀怨无奈,眼看弯刀被内劲舞得浑圆,厉厉风声直逼左颊,他才正说到“我也要杀人”的“人”字,叹息着一偏头。便在闭口瞬间,那弯刀尖头刺向他,却再不动,竟就像含在他齿间。待听他说“打打杀杀”几个字,那弯刀从他嘴里“噗”一下吐出,只如什麽果核,比去势还轻还快,声都未滞,原路一闪,便从洪大头口内插入!
群相悚然。
洪大头那弯刀乃纯钢打造,虽不比重斧,少说也有二三十斤,被贯以内力旋飞,刀身刀尖锋利如斯,利刃接住已要让人喝彩,空手接白刃便需高看,他却以齿一瞬守杀——他比先时那隔空取人的小六还要厉害得多!
“鬼,鬼……”
咚地一声,掌柜倒地,竟是晕了过去。
衆人心骂,不是鬼,但也差不离了。看洪大头喉穿血涌,一时不敢前去招惹。
那少年一动,其馀五人却又以各自腔调道,“小五杀了一个,轮到我啦!”“人太多了,杀一个少一个,看我……”不等响应,衆花影换位移形,飘如鬼魅,只听得咚咚咚咚咚五声,人群中又有五人倒地。
这被杀五人并非一门一派,自有同行门人丶兄弟好友,陡见身边惨死,一怒各抄兵器,劈头便砍,眼见着几人就站在那里,刀剑一劈削去,一瞬却似迷人眼目,对方不是到了身後便是在头顶——那也是看死状才知。衆人胆战心惊,有的先还想逞一时英雄,见他们如此,又惊又恐,躲闪还不及,且幸几人甚讲“规矩”,说是一个,绝不多杀一人,数完便又回来依序排好。
只等第一个道,“哎呀小三,你只杀了一个,还少一个。”
那第三个只杀了大头,五人杀同门时他却还在原地不动,果真是少杀了一人。他叹一声。第二个道,“快点儿快点儿,每回都是你开头,又最慢!”
第四个道,“慢点儿也好,小三,这下你能慢慢挑啦。”
第五个松一口气,“幸而不是叫我。”
第六个道,“还好你没走!这是我的,别杀他就好啦。”
他盯的还是季千里。
他二人本说要走,忽见那洪大头被杀,季千里又顿脚看了一眼,越东风也由着他。
那燕凌见他们还在,眼睛一亮,“越公子,这几人太也猖狂,你何不如除阴尸一般,杀了他们几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