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丢
越兴海又是一惊,匆匆走出屏风,压低声道,“什麽事?”
那声音渐低下,不多时他又走回,收敛了阴沉,“师祖,那边……兴海先去主张。”
老人嗯一声,“慌张什麽,最多不过死几个人,自己家里,还能走丢麽。”
越兴海颔首称是,出外天已微暗,青女等得不住乱走,“奴婢办事不力,请先生责罚!”
“怎麽回事?”
“婢子们方才一进屋,榻上……榻上已只剩两条被子。”
越兴海嗯一声,想起师祖所言,知越东风东西没拿到,总不会就此离去,“先去看看。”
他吩咐完,又朝两个侍女叮嘱,“看护师祖,有事即刻报信。”
“奴婢遵命。”
二人匆匆原程返回,足下数点,过桥下林,这之间青女已将事态详述,连二人如何言语,是何神态都不放过,越兴海眉头愈皱愈深。青女又道,“婢子们先将屋内外搜过了,公子却像凭空消失了一般,派了些姐妹在外找,紫云姐姐还留屋里,看有什麽机关古怪,也防再有别的意外。”
越兴海又嗯一声,“那小子呢?”
“他找不到那位季公子,先下林子找脚去了,”青女哼地一声,“这臭小子,好生误事!”
他亦不屑,“正事办不好,竟想去跟他抢人,看他也是找死。”
说时已到季越二人方才所在,只见木屋周边地上丶树上都挂着死蛇,侍女五死七伤,馀下人等还在上下敲打,一见他便都请罪。
越兴海又摆手,又问二人是否果真未出,衆女先言之凿凿,要细问,当时都在死斗,哪能笃定?他立刻飞身到木屋周围查看,又钻入屋内,把个墙丶地都一一摸过瞧过。
天渐暗下,他举着火烛,连个角落也不放过,也看不出有何特别机关。
紫云道,“这些婢子也都查过,未得头绪,也许公子轻身功夫了得,当真是一瞬从外面儿走了。”
“晚宴快开始,”青女瞥一眼窗外,“天也快黑了,再找不着,就更难找了。”
又有人道,“婢子想,公子最终也是去找老先生,还是先吩咐些姐妹,把他老人家保护……”
越兴海正心急如焚,闻言一笑,“他真去找师祖,几个丫头能耐他……”
忽然几个画面他脑中闪过。
先是那记突然的石子声,後是石台边新放的三个酒杯,再是师祖带病书画,他老人家始终不明言时地……
忽听一女咦了一声,“……这幅字,我等出门时,公子好像不曾填过?”
衆人侧首见那左墙上。
果真早先半边遗白已补全:
“本始之茫,诞者传焉。鸿灵幽纷,曷可言焉。曶黑晰眇,往来屯屯,庞昧革化,惟元气存,而何为焉。”
并非续屈灵均之《天问》,而是千岁之後,柳子厚答之《天对》。
均道,公子之字骨力峻拔,流畅匀和,更有股和他年纪不相符的风神高远,比之师祖也不输分毫。不过他方才闻言明明不乐,怎麽临走还是帮填了?紫云当即又将那字掀开,将底下石壁小心敲过,仍是实心,越兴海心下一动,重蘸墨提笔,循他字迹一笔笔重摹。
原先那字笔墨甚佳,无一处多少,被他多摹一层,霎时破了意境,但就在填笔之间,一到“茫”“传”“灵”“曷”,地面似都微一颤,到後“曶”“来”“革”“惟”,又都一动,他愈喜,加紧把最後四字填完,动静却反倒消停了。
无论如何重复摹写,也都再不动。
衆女试着去搬方才颤动之处,都是实心,哪里肯动,都叹。越兴海一瞬恼怒,一气将字扯下。
还嫌不够,又将那画一把撕过。
便在瞬间,但感一股弹力——微弱至极,但他这般身手于力何其敏锐,立刻又一拉拽。那绢纸之内顿如蚕丝绵绵,轴可断纸相连,连着观音额上一点珠,牵扯着地上,他连拉三下,忽听屏下,一块砖石轻轻隆动——
黑空中一道冲天的烟火绽开。
“……先生,他们也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