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行身法诡谲,一到雾中声息全无,玄清竟也捉他不得。
回身亲自把附近散落之人领回原路,再远的却难以顾及,依稀听得惨叫声,方才那少年声音在远处道,“哈哈,这下十六个了!”
“快把小六找出来,该办正事了!”
“等把那两个杀了,一个便顶一百个!”
天边一股烟火炸开,群雄知已又有三人丧命,大概这烟火还是什麽暗号,只恨不能立刻杀他,但林间多有不便,几人是瞅准了刻意来惹,谁也不想白白送死。听他们似有别样诡计,还不如快出此间,到时再杀他个痛快。
这之间苏溪年生怕季平沙也乱跑,早就下马车离她不过半丈,且幸他们就走在前列,那少年倒未来。走着走着,季平沙垂着的小手忽然撞着他的,他下意识便握住了。她倒也没甩开,也没叫嚷,凝神望着脚下,人家怎麽指就怎麽走,他这才发觉她手心冰凉,忍不住问,“平……你冷?”
连问两声,季平沙方才“嗯?”地一下,苏溪年皱眉,“你怎麽了?”
她摇头。
苏溪年一朝被蛇咬,细观她面色,火光下无甚不妥,又握住她手腕探脉,并无丝毫错乱,方才放心,低声道:“这是越兄自家,季公子不会走失,有他在,也不会让人伤他,你毋需担心。”
季平沙只嗯了声,发觉他握着自己手,脸微一红,抽没抽走,也就罢了,又似叹了一声。
苏溪年闻此叹心中一动,亦叹道:“……你莫恼我了罢?”
这一声也有诸多意味。季平沙垂眼看他,又回头看一眼,大概才感几分生死危机,嘴唇一动,不甘不愿又嗯一声。
苏溪年几乎眼眶一热,将她手握紧,她又道:“你腿不好,等过去了,让牡丹她们陪你等着……”
他如今是被侍女们推着在走,此间还是平路,尚且好走,待会儿若要上山,怕就不便了,万一再有人……他却只喜她关心自己,笑道,“我也还没成废人,不过这时偷懒,等过些时候,还能抱你飞起来。”
季平沙最烦他当着人说害臊的话,脸微飘红,别眼不看他。底下手却还由他牵着。苏溪年已然满足之至,刚好马车上备着衣裳,吩咐牡丹拿来给她披上,也不管他父亲和江家衆人就在一旁皱眉。
倒看得宝夫人啧啧称奇,想他昔日何等胡来,看这情态,竟还不曾把小丫头弄到床上,看来是真拿人当了未过门的妻子了。她莫名想看眼今夜月色如何,是圆是缺,一擡头才想起是个阴天,并无明月,也不明意味地一叹。
又行了约莫两刻功夫,出得密林,已少了数十人,好些人都流一身冷汗。
天色尽黑,面前孤城被陆续出来的火把亮出轮廓,更隆高数丈,如被仙鹤麒麟残影托起。其上屋宇支棱,山木阴影颤动,各处微有火光,直如鬼灯一般,加上冷风刮过,寒鸦一响,再是胆大之人,也且喜不是孤身来到此间。
长虚飘落,带着一声叹息,季平沙已走上前。
苏溪年忙道,“平儿……”
她望着上头,“二哥在哪里……”
话音刚落,苏溪年往山上一瞥,几条人影飘下,恭恭敬敬落在衆人面前,一个笑道,“各位英雄来得好快。”
一个笑道,“远来是客,婢子们稍备了些酒菜招待,里面请。”
正是紫云青女。
群雄都道出来便可痛快打上一架,又或越兴海要埋伏个大的,这夜里一片漆黑,还得好生防备,谁料他倒敢教人来请!
“他奶奶的,谁来和你喝酒吃菜,方兆海那个龟孙呢!”
“快叫他出来受死!”
“他奶奶的,自己躲起来,派几个女人来算怎麽回事?!”
数人哇哇大叫,那紫云青女互看一眼,季平沙与牡丹等见了她俩一怔,季平沙急着问:“我二哥呢?”
燕凌问:“越公子呢?”
二女更迟疑着,衆人心内一咯噔,“怎麽啦,该不是都死了?”
季平沙立刻瞪他一眼。
那人一瑟缩,转骂二女,“他奶奶的,到底怎麽啦,有话就说有屁就放!”
“老子就不爱跟女人打交道,啰里八嗦——哎哟。”话未说完我脸颊蓦痛,火辣辣的香,“他奶奶——”
宝夫人咯咯笑道,“好粗鲁的臭男人,女人怎麽啦?你打的头一个女人交道便是你老娘,有种的别出来。”
“你……”
圆能道,“女施主,不知几位施主在哪里,出了什麽事?”
二女脸上一股忧色。
季平沙催道,“快说呀!”
紫云一福身,“老师傅,姑娘,不是婢子们不说,实在婢子们也不知他们几位如今在哪里。”
“……”
衆女也道,“先是两位公子不见,後是越先生跟着去找,也还不曾回……”
“……”
两位公子也不知这麽多人找。
闻香昏睡那刻,季千里心头真已大叫不好,没想倒不多时便被越东风叫醒,唇上被拦了根手指。
其时房门已掩,外间嘶嘶呜呜,笛声混着蛇声,再添彼此回嘴,谁也不曾留心屋里动静。季千里见他绕过屏风,走到桌前,看一眼右壁那字,撩袖提笔,一气落下两行字,又在左边画上摸索片刻,自观音像额间连抽得三下,便听地面微微隆动,现出合二人通过一个洞口。跟着悄无声钻了下去。
随即洞口一合,黑黢黢的不见光亮,他压低着声惊讶,“居然藏着这麽大一个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