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虚道,“老道倒乐意,只这般好事,如何轮得到老道头一个?小友毕竟与苏小神医瓜葛颇深,依小友偏爱,下一个大概该是苏小神医了?”
季平沙猛一滞,神色骤怒,“你好无耻,他没事杀他干什麽?!”
“季小友既道万里路不过受苦路,如何叫没事杀他?”长虚泰然道,“小友难道竟不曾想过苏小神医的下场?小友难道憎恨如斯,要独留他一个在世行苦路?”
季平沙又一顿。
“既如此,苏小神医之後,那又必是他生父和他侍女了。”
“小友身边那十来岁孩子,虽还年幼,也实在不该多在世受苦了。”
“听说小友还有个孪生弟弟活在人世,那也该一齐……”
他一字一句不疾不徐,犹如一道清泉流过,季平沙却一句也答不出,蓦地捏紧拳头,“关你什麽事!我管不着!你更管不着!”
长虚嗯地一声,“老道自然不管,越小友,你这就把我们一齐杀了罢!”
衆人都听明白,越东风眉眼微擡,看向苏溪年,眸中闪过讥讽。季平沙立时向前一步,尖声道,“我让你杀了你爹!”
他还未开口,苏溪年坐下轮椅却向前一推,“……这般好事,苏某自要讨头一个了。”
季平沙蓦地将他手臂抓住。
苏溪年拂开她手,冷笑道,“季姑娘这是做什麽?苏某多少为你断了双腿,难道连先死也不能麽?”
季平沙怒道,“你敢威胁我!你以为我怕你死!”
虽如此道,她这一声多少泄了几分颤抖。
一只小手细骨紧凸,几乎刺破肌肤。
苏溪年不去看她,冷冷道,“……我当然知道你季姑娘不会怕,苏某不过是个色迷了心窍的可怜虫,死了不足为惜。”
“你……”
“只你记住,你想摆脱了我安安心心去死,那是绝不可能。你愈要我忘了,我记得愈分明。你不许我缠着你,我必生生世世缠着你。你要我今後和从前一样,我便偏不如此。”
“啪”地一声!
几个侍女叫着“公子”,苏溪年脸颊一偏,季平沙还想下手,却被他抓住手腕。
“季姑娘,你说你都是骗我,我却不曾骗过你。”苏溪年目光深深,“这世上从此少了一个让你打耳光的人了。”
季平沙一颤,终于发现他手已和她一样冰凉,像两块坚冰碰在一处。
终于还是一滴眼泪自他眼中滑下,好似落在她蜷缩的掌心,她一瑟,苏溪年又紧握住她手。
“平儿。”他低了声,终于还是带着哀求。
“到此为止,好不好?”
季平沙秀眉狠蹙,手一抽未动,苏溪年又道,“否则你会後悔的,你要你娘和姐姐怪罪你麽?”
季平沙浑身震动,怒瞪着他,“你住嘴!”
“我长了一张嘴不说话,为何要住嘴?要麽你就先杀了我。”苏溪年沉声,“我也叫过你娘一声娘,叫过你姐姐一声姐姐,你要我往後见了她们怎麽说,说我看着你杀了你哥哥?”
“我说的……”
“不作数,你说的不作数,你当我是什麽?当我是你养的狗,说丢便丢?天底下没有这般好事。”他急急打断她。
他看她动怒,便如寒冰裂缝,终于有了一丝往日模样,那先时被惊惧压制的冷静也似都被唤醒,“够了,就这样,别的都好说,别对你哥哥动手……你不是说过,你最爱你二哥麽?”
季平沙唇口一张,蓦地紧咬住,苏溪年连声道,“从前你不是最盼着他回来麽?关在郑世允屋中时日,你不是都想着哥哥来陪你麽?你不是说你娘托梦要你好好照看他,宁死也不让别人害他麽?这些也都是假话?”
季平沙别过脸。
“你看他现在受了这般大的折磨,够了,已经够了,平儿……”
好片刻,那杏眼中凛冽的寒光出现一线消融。
她终于还是缓缓摇头,“不行……”
虽如此道,她声气已不如先时坚决,苏溪年急问,“哪里不行?”
“不行,不行……”她摇头,强自冷声,“……江月茹……”
“可以!可以的!”苏溪年又道。
“茹儿的事……我们去求世伯原谅,他要打要杀都随他。我,我们……你怎麽答应茹儿,我便怎麽做……”他咽了口气,“我今後再不缠着你了。我们作了孽,我陪着你行善积德,一件不够十件,十件不够百件,百件不够千件万件……”
他说到後来,声哽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