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平沙眼泪更夺眶而出。
在苏溪年替她揩泪之时,她身子似也一软,只是还一个无声口型。
那似是“晚了”。
“季小友,”长虚虽看不见,但觉正是时机,沉声道,“大错还未酿成,为时不晚。小友只要交出解药,放出大夥,老道愿以性命护小友安危。季小友但有善心,老道可将全部武功传授于你,那时想与越小友寻仇或如何,堂堂正正,生死干脆,何至于背负痛苦轮回?”
“不错,季小施主,”圆能温声道,“老衲早见你痛苦至深,未能开解,实在罪过。施主非大奸大恶之人,令兄更何其无辜?老衲绝不强求施主放下仇恨,施主若放了大夥,老衲……老衲作主,少林真经亦可破例为施主观闻,当日若有人存心欺辱施主,也都与施主赔罪。”
他声一顿,“……眼下耽误不得了,施主且放了人,让大夥儿齐心协力,共为季小施主寻求良药,你看如何?”
其时苏家父子绝口不提解药,老和尚隐约已不安。
师兄以性命换来局面,转眼如斯,纵使出家之人,也暗叹一声命运弄人。
只此时就算还有千般万般的疑问,也不能再火上浇油,看这少女终于还能动容,盼她一念间松口,先饶了衆人性命。
但闻他语毕,那圆聪还未开口,一人已连喝“住嘴”!
“——季姑娘!万不能听这些和尚道士胡言!他们都贪生怕死,必是骗——”
还未说完,沈清河一掌拍去,“你住嘴!丫头,你听他们的,你想找这小子打架,我也教你两招好啦,”
“听个屁!”乔五哪肯住嘴,躲闪着扬声大喊,“你放他们出来,第一个死的必是你!你就是不死,凭你要杀越汇,那也是异想天开,错过今日,绝无可能!”
牢中衆人喝骂,“姓乔的,你少啰嗦!你巴不得大夥儿给你一个陪葬!”
“喂,小贱……那丫头,你把解药给了你哥哥,放了我们,我不杀你!”
“我也不杀你!你要杀越汇,正好我们是一夥!”
也有燕凌呆呆道,“你们真太也……”
那越兴海又喝道,“季姑娘,杀了他们!路已走了,回不了头了!”
季平沙如在梦中,茫茫然四处张望。
“平儿,别听他们的,快把解药……说来,我们就走……”
“丫头,是走是留,你来选罢。还剩一柱香的功夫了。”
她听见那苍老的声,又低下眼,看见那血人。
“你这老不死的!老子要把你挫骨扬灰!你……”
“闭嘴,你们全都给我闭嘴!”季平沙忽又尖声,手臂一拂,“吵死了!”
“平儿……”
“你别说了。”
季平沙如梦方醒。
她重新站直了身子,那目中又成一块坚冰,比先时更牢固丶阴冷,“晚了,你遇见我太晚了。”
“季小……”
“住口老道士!”她冷笑着,“你们也说得太晚了。”
她似为方才短暂的犹疑深感屈辱,笑容颇有几分残忍,“真以为说几句好话,我就会听你们的?我告诉你,边如山那是自找的。”
老道白眉皱起,与吴志视线相接,都微点头。
季平沙转而看向一直没说话的越东风,观看他神色,“你是不是也以为,我要听他们的了?你是不是还以为有盼头了?”
越东风淡淡道,“有麽。”
季平沙得意道,“当然没有,我不是他们,指望别人来教我做什麽!我只信我自己!”
“嗯。”
“嗯,别啰嗦了,那老头子正在背後笑你呢!”她微扬着下颌,“他俩只能活一个,快点儿,你来选!”
“不……”他怀里又发出微弱的一声。
越东风垂眼看着他。
季千里目光涣散,仿佛无意识发出的呻。吟。
他的身体是个已渐干涸的血湖,大量鲜血从此发源,不只将他也染红了,更已积起一片血池,汩汩流入稍低的牢中,也流向隔壁。
“我可怜的孩子,”那柔媚的嗓音头一回让人听出几分悲悯,“血就要流干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