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姿默算,至少可成交三千金。
猗顿邈已经镇静下来,立即招手吩咐随从给一陶递话。
田东这边正张罗招呼客人,便听见对面猗顿社敲锣打鼓,往棚子外面立了一张大木牌,上面写着——有惠,让利一厘。
一瞬息,围在田氏这边的好多客商挤到了猗顿氏这边。
品菽立时吩咐一个小厮乔装成客商去对面探听。
片刻後,小厮带回消息。
果然不出田骁所料,猗顿邈的让利,只限中类玉和低类玉,上类玉依旧维持原价。
尹姿向品菽点点头,品菽撩起衣襟登上秀台。
“老方乃田氏大先生,奉少东主之命,田氏玉社所有玉饰统统让利。”
“让多少?”有商贩问。
“买的越多,让利越多。”品菽答,“贵宾不妨进店细听。”
那人没有挪步,直言自己的难处:“大先生,我钱不多,只能买几块玉,得不到你说的让利。”
品菽捋须:“贵宾,只买一块玉,田氏也有让利。”
“是吗?”那人眼睛放亮,“大先生可别骗人。”
“田氏以诚信二字营生百年,从不骗人欺客,”品菽笑眯眯走向那人,躬身一指,“贵客不信我这个老头子还能不信田氏这块招牌吗?”
“那……”那人犹豫片刻,“那我进店听大先生说说。”
这人进去後,很多踟蹰不决的商贩伸长脖子丶竖起耳朵都在留意他的动静。
田氏这个正厅装饰得太奢豪了,很多身价不高的商贩见了反而不敢踏进去,只敢在门口溜达。
他们很需要有同行给自己开个先河丶打个样板。
那商贩随品菽进了正厅,品菽先让他挑了个钟意的玉饰,报了价,两百金,果然商贩被高昂的价格劝退了。
品菽不慌不忙邀他坐下边品茗边把“期货”的事说出来。
“贵宾若同意一个月後才来田氏拿这款玉簪,今日仅需付一百八十金。”品菽看准了商贩的软肋,“返利二十金,贵宾下次来田氏买盐,若刚好买二十金盐,则分文不出,何况今日买玉还送一套价值四金的新款成衣。”
商贩一合计,又省又赚,激动拍着大腿,道:“中。”取下钱袋交给品菽点数。
品菽放下茶杯,招呼:“田东,请墨家许先生给这位贵宾立约,制竹凭。”
田东上前:“贵宾请跟我来。”走到一处屏风後。
许先生就端坐于一道屏风後面,他面前的几案上放着:一条竹简丶一把刻刀丶一支竹笔丶一方石砚丶一根铜丝丶一盏火苗粗大的猛火油灯丶一个一尺多高的铜支架。
问清来人姓名和返金几多後,墨家许先生娴熟地在竹简上下两端写上一模一样两道契约内容,再用墨家秘法在竹简中央烙上一个深红的丶古老的丶早已失传的籀文的“契”字,然後从中间一分为二。
这个籀文的“契”字内含门道,原是夏商周三朝刻在钟鼎上的一种铭文,及至现在早已失传,不料田氏竟然掌握,所以他们压根不怕外行能临摹出来。
田东拿出田氏玉社总社铜印,在油灯上烤了片刻,在一分为二的竹简上各印上一印,旋即有请宾客如法炮制将他的私银印在田氏铜银旁边。
“此乃田氏玉社的契约,请贵宾收好这半只竹简,”田东双手将竹简递给商贩,“从今起,田氏任一商社见了皆可抵金二十。”
商贩笑盈盈收好竹简,又看见两个田氏夥计朝自己走来。
一个夥计将刻好的期货内容,一式两份,给了商贩一份,另一个夥计则是把赠送的成衣叠好给商贩。
“贵宾一月後凭此竹简来邯郸田氏玉社取玉。”夥计交代。
“中。”商贩乐的合不拢嘴。
事毕,品菽亲自送他出店。
商贩前脚刚踏出田氏的棚子,後脚就被其他商贩围了起来,他们七嘴八舌问了很多,商贩只一句话:“俺买的少田氏也让了厚利,俺赚大了。”
经他这一宣传,持观望态度的商贩立时有八人擡腿进了田氏玉社大门。
犹豫不决的商贩算是吃下了,接下来事要一锤定音办成,只须拿下各国贵胄的订单。
因人而异,各个击破,是田骁和尹姿商议好的谋策。
王孙贵胄追逐的不是便宜,而是面子,是独一无二又至高无上的身份象征。
他们要的是稀有。
谁手中稀有物品越多,谁就更有身份,这是天然且被默认成规的认知。
夜幕降临,主棚里赵王宴宾客的豪席即将开始。
截至目前,角逐所赚利金总数拍前二的分别是田氏和猗顿氏,两家咬的很紧,悬殊很小。
尤其是猗顿氏近黄昏放时,给出比田氏更利好的信息後,那些容易受价格波动影响的商贩们一部分掉头选择了猗顿玉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