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把你送回小窝棚,到山下镇子太远了,再说我还不想被抓住。反正也死不了,让幸吉先给你治治,忍受点吧。”
“啊,啊…”矢村微微点点头。
(三)
幸吉的治疗很有些野蛮,简直是目不忍睹。
他先把矢村的胳博用清水洗净,然后用点燃的松明烧灼伤口,发出一股焦糊的肉味。
尽管矢村使劲地咬住一块布,拼命地忍耐着,最后还是昏厥过去。
“熊掌是个细菌窝,但这么一来就不怕了,再让医生治治就会好的。明天我送你进城。”
幸吉把采来的草药搞成粘稠的汁,涂到伤口上,再用先前的那块布包扎好。
“熊打着了吗?”从昏迷中醒来的矢村问道。
“跑啦。”幸吉说。
“明天把你送进城,还得派警察来抓他了?”
“那,是我的职责。”矢村有疼痛难忍,嘴脸歪斜着答道。
“这个,我不想要你的。”杜丘把手枪递给矢村,“还给你吧。”
矢村抓住枪看看弹仓,把枪插到腰带上。
“还想跑吗?”
“打算跑!”
“这,不行!”矢村说着话疼得汗流满面。
“别说啦。”幸吉说,“过一会草药起作用,疼得就轻了,快睡吧。只是…”
“只是什么?”
对于矢村的追问,幸吉只是摇摇头不做回答。
他心想,让全毛熊把这个家伙吃掉就好了。
一种说不上是悔恨的心思,涌上心头。
如果金毛熊正在吃他,那不正是打死它的好时机吗?
“只问你一件事,告诉我。”杜丘对双目紧闭的矢村说,“你认为横路加代是我杀的吗?”
“啊…”矢村仍旧闭着眼睛,他的颧骨显得很突出。
“这事不要说啦,这样做不光明正大,等到逮捕以后再问吧。”
“好吧。”杜丘闭上了嘴。
他想,这个人对于违反法律的行为毫无正义感,只有自己的信念。
尽管这种信念缺乏正义。
也还是不折不扣地去实行。
追踪者…杜丘觉得,矢村永远是个追踪者。
看到他那苍白的高颧骨,更加深了这种感觉。
听说矢村至今还是单身汉,但不知过去都干过什么。
看到他那忘却一切、把整个生命都倾注到一心一意的追踪中去的样子,杜丘觉得这个人也向自己一样,是个与众不同的人,在他们两人之间似乎存在着某些共同点。
也许,正是命运的安排,让他们以这些共同点为纽带,在逃亡和追踪这种无休止的搏斗中,刻下越来越深的伤痕。
第二天早晨,矢村拒绝了幸吉的护送。
“因为那只熊挨了枪子儿,正要报复呢。并不是我非要送你不可…”幸吉拿起枪出去了。
杜丘站在小窝棚前送走了矢村。
矢村没打招呼,也没回头,径自走了。
瘦高的身躯有些微微向左倾斜。
矢村走后,过去了五天。
杜丘处处留神,什么事也没发生,警察也没来。
“也许,他并没说出你在这儿。”幸吉说。
也可能矢村没有说,但这绝非出于善意和报答,杜丘清楚这一点。
矢村不是那种温情脉脉的人。
他一定感到,即使大队人马前来也无济于事。
几十人几百人的机动队一接近森林,就会被立刻发觉。
有幸吉这个阿伊努人,不管行动如何隐蔽,也躲不过他敏锐的眼睛。
矢村肯定要在山下布置严密的警戒,同时也等待自己伤势痊越。
一下雪,杜丘就非得下山不可,这他们非常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