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不相瞒,从茶室出来之後一直到现在,数个小时过去了,霍知云脑袋里想的都还是池东淮跟自己说的这几句话。
一方面是替池叙委屈,霍知云是不可能让池叙从他家搬出去的,这事儿没得商量,就算提出这要求的人是池东淮也不行。
但霍知云的态度终归替代不了池东淮的态度,池东淮那边对池叙不依不饶,霍知云当然心疼。
莫要说把池叙赶出去了,等回去之後怕是更得变着花样地对池叙好了。
而另一方面,霍知云心里面也暗暗觉得奇怪。
他在霍知云面前毫不犹豫地就把派人跟踪池叙的事情认下了,但认下就认下……为什麽偏还要单单否认他的人跟踪池叙一直跟到小区里这件事呢?
前面的事都认了,後面的事情认不认的……这有什麽区别麽?
霍知云想不明白。
小区的监控霍知云也叫人查过了,昨晚凌晨的时候的确是有人跟着池叙一路追进小区里,那人不知为何有这小区的门禁卡,而且似乎是对整个小区的监控死角格外熟悉。
他戴着一个口罩,穿了一件与这个季节十分违和的厚重帽衫,跟在池叙身後保持着一段非常隐蔽且安全的距离。
而且那人看起来与之前在电影院里跟踪池叙的三个人不太一样,虽然看不到五官,但从体态上来看,他绝不是那三个人当中的任何一个。
他是第四个人。
太多疑点交织在一起,霍知云的时间紧迫,短短几个小时内,并没有太多的机会供他将整件事情的始末原委调查得详尽清楚。
所以现在面对池叙的提问,霍知云才会显得有些支支吾吾不敢乱说。
不过好在霍知云的沉默对于池叙来说也并没有多意外,他也没打算像是刑讯逼供一样的追问霍知云什麽。
空气安静了两秒,正当池叙要开口说些别的无关紧要的事情将话题岔开的时候,霍知云的手机却忽然响了。
霍知云掏出来对着手机的来电显示看了看,眉头微微一蹙,挂断了。
“怎麽不接?”池叙问他。
“是宁桢打来的。”霍知云有些厌烦地皱了下眉。
“宁桢打来的怎麽了。”
其实坦白说,在听到宁桢这个名字的时候,有很强烈的一个瞬间,池叙觉得那种心脏抽痛的感觉又毫无征兆地忽然回来了。
不过他还是偏要这样别扭着问霍知云一句。
他其实不愿意宁桢打过来,也不愿意霍知云在和他独处的时候去接别人的电话……可他却还偏要在霍知云的面前装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来。
坦诚二字从来不是池叙的优点,万幸他也本人并不打算具备。
霍知云被池叙问得愣了愣,而後苦笑了一声:“你喜欢搭理他啊,你要喜欢搭理他,那要是一会儿他再打过来的话给你接好了。”
“?”
“他今天过生日叫了我但是被我拒绝了,现在打电话过来估计还是为了同样的事情……很无聊。”
“你为什麽不去?”
池叙说着,忽然停下了脚步,在一片漆黑当中,探赜地望向了霍知云漂亮的眼睛。
“为什麽要去,”霍知云发现了池叙在看他,但是霍知云却也没躲,由着池叙随看想怎样看就怎样看,想怎样揣摩就怎样揣摩,“去了他那儿还怎麽陪你?”
“……”
“少爷已经在家闷了一天,我总不能不管。”
霍知云低沉轻缓的声线比今晚的月光都还要柔和,池叙听得晃了神,一时间竟有些不知道该要如何回应。
他觉得他是该说点什麽的,他感受到霍知云的目光忽而变得暧昧了起来,但却要因着某个两人心照不宣的原因而刻意隐忍躲藏。
池叙扛不住霍知云这样的注视,于是最终只好如投降一般地稍稍偏开了头,暗搓搓地躲避着。
“我知道今天宁桢过生日,”池叙小声地嘟囔,说出口的话,好像随时都要被淹没在这四围带着咸腥味的风里,“我看你今天这麽晚才回来,还以为你去参加他的那个什麽生日派对了。”
“去我爸那儿把小红开回来的时候发现我爸正好在家,就陪他老人家吃了点东西。”霍知云笑眯眯地跟池叙解释自己的行踪,“其实本来也没想陪的,着急回来见你,但是被强行扣那儿了。”
因着霍知云这麽一句话,池叙心中蓦地一暖,连带着嘴角都漾起了一丝他自己都不曾察觉的弧度。
“霍叔叔最近挺好的?”
“挺好的,要不是晚上要开车,他还想拽着我喝两盅。”
“是麽……”池叙笑了笑。
“少爷这会儿来找我兴师问罪,是不是刚才在家里等急了?”霍知云一边问池叙,一边回身倚在了栈道一旁的栏杆上,笑得温柔,“着急的话,怎麽不给我打电话?”
“没什麽,”池叙的目光朝别处瞥了瞥,“不想打扰你。”
“……”
霍知云都他妈纳了个大闷儿了,池叙究竟都是从哪里学来的本事,怎麽永远都能如此熟练地说出令他极度不开心的话来呢?
明明前一秒还因为和池叙独处甘之如饴,结果後一秒因为这一句“不打扰”又瞬间像是吃了屎。
不是霍知云自夸,他是真的觉得自己情绪已经足够稳定了,偏偏池叙最争气,总是能四两拨千斤一样轻而易举地精准击中那个令最他破防暴躁的点。
这人到底怎麽回事啊。
霍知云闭目定了定神,就算心里面确实很破防,但是在池叙面前他还是不敢表露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