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止水将(第2页)

玉梅的娘虽然对外宣称不认玉梅这个闺女,但是玉梅的姊妹们还会偷偷地跟她联系。玉梅的大姐算出来家军寿限短,让玉梅不要跟他。玉梅不听她的,非跟家军不肯。

玉梅去跟于潇离婚。于潇当庭要求玉梅跟他回去。

“我向法官请求,我要跟俺家属和好,俺两个回家好好过日子。”于潇说。

玉梅知道再跟于潇回去定是凶多吉少,坚决跟于潇离婚。

她跟法官说:“我坚决不跟于潇回去!他这是跟他娘一块儿扣好的点儿,想把我骗回去,让我挨顿苦的!他娘跟着挑拨,于潇光听他娘的,天天毒打我虐待我!我坚决要跟他打开离婚!各走各的!”

玉梅前前後後去了几次法庭,才终于把婚给离掉。

玉梅的肚子里早就有了孩子,她本来是不想要这个孩子的。她想去医院里找她认识的妇産科的大姐,把这个孩子给打掉。可是,她去了几次,那大姐也不在。她就决定把这个孩子给生下来。

玉梅四月份嫁到了家军家,十一月份生下了一个女娃。

爷爷很喜欢那个女娃娃,抱着她到处跟人说:“谁说不是俺家的?你看这鼻子,多像她大姑啊!”

我在九岁之前,没见过自己的姥娘丶姥爷,不知道自己姥娘家在哪。

于村跟我没有关系,于潇跟我没有关系。

玉梅是我妈妈,家军是我爸爸。我在荆堂长大。说起来,我还应该感谢当年那个妇産科的大姨呢。

2.止水将

我家在荆堂,我姓宋,我爷爷叫宋金平。姓宋的是在我老爷爷那一辈,因为发大水迁过来的。姓宋的老家原来在会宝岭水库西北角上,用我爷爷的话说,是在“水库里”,就是在水库更西的地方。在荆堂,家家户户的房屋丶院墙丶大门楼子,都是用石头盖的,大街上是比别的庄都要干净的黄土路,路两边儿躺着一堆石头,那是人家准备盖屋用的。路上也有咯咯噔噔的几块石头。这些石头,有的有拳头那麽大,有的有鸡蛋那麽大,有的有南瓜那麽大。一旦你需要,你可以随时捡起一块石头,来擦你鞋底上的烂泥或是狗屎,也可以抓起一块石头来,朝着一个人或是一条狗掷过去。南家前大奶奶家的建国四叔喝醉了酒,常常两手高高地举着一块大石头,一路歪歪扭扭地在大街上边骂边走。我喜欢这样的石头。我看见石头磊的院墙就觉得亲切,我看见红色丶灰色的砖头和白色的石灰就觉得不干净。那不是我老家的味道,更不是我老家的颜色。

我老爷爷还在的时候,荆堂经常发大水。发大水的时候,水里头有棒头丶棍子,橱柜,还有花枝招展的站在橱柜上喊着救命的小媳妇,那当然是妖精了。

水中还有闪闪发光的蒺藜棍子。有人贪财,跳进水里,骑上棍子,去打捞这意外之财。那棍子就吸住那人不放开。即使搭救及时,把那人从蒺藜棍子上拽下来,那人大腿上的肉也会被剥掉一块。这棍子当然是妖精幻化的。有一对兄弟俩去水里打捞财务。哥哥就被这样一个妖精幻化的棍子给困住了。他眼泪哗哗地对岸上的弟弟说:“兄弟,我不能回去孝顺咱爹和娘了,咱爹娘以後就指望你了!”那妖怪听闻此言,知道这人是个孝子,就猛地一甩身,把哥哥给甩上了岸。那哥哥除了大腿上血肉的伤残,并没有丢了性命。

故事都是听老人们说起的,荆堂什麽时候发的大水,我并不曾亲见。但是老爷爷亲手刻就的止水将,确实是实实在在的站在爷爷家的天井里。

止水将是可以止水的天将,是我老爷爷亲手雕刻的,用的是一整块的青石。当时,大水从庄东涌近,就要漫到庄里了。危急之际,我老爷爷亲手刻就了这样一位止水将,把他立在庄东头,那大水就真的没有再漫上来。止水将後来被我爷爷用小推车推回家,放在天井里,当做他一手侍弄的小花园的外墙。我看到他的时候,他也就比我高一点吧。那时,止水将已经裂开了缝,爷爷用一圈圈的铁丝箍着,那一圈圈的铁丝已经生锈发黄。我站在止水将跟前仔细打量,那是一块半人高的石头,两面都被打磨地平平整整。止水将就站在那块石头上,他是平面的,并不是立体的。那是老爷爷用錾在大石头上“画”出来的一个人形,那人戴着帽子,像是老农的斗笠。止水将手上拿着一把长长的剑,剑锋斜下去指向地上,像是一个天将在责令水怪速速退去,这就是止水将的寓意。

爷爷常说人过留名,雁过留声。止水将曾为荆堂做出了贡献,而今却没几个人知道他的存在和他的名字。我爷爷家也为荆堂做出过贡献,也没几个人记得这些。只是村子东面曾经放置止水将的地方,那片土地,多了一个名字,我们全家人叫他家东“止水将”。

去家东“止水将”的小路,的确是一点点地往下降。那条路,因为多少次大水冲刷的缘故,露出了一段一段像是脊骨一样的青石。

爷爷在“止水将”有一片自家开垦的菜园。这片菜园的一方土地,就那麽恰巧地生在一大片青石板上。爷爷用很多石块,在菜园四周垒了一道篱笆墙。菜园外,是大片的青石板。小孩可以在上面玩耍,大人可以在上面晒庄稼。夏天晒小麦,秋天晒地瓜干子丶晒秋霉豆皮子。爷爷管这片菜园叫“小园”。

止水将是我的乐园。也是爷爷经常出现的地方。如果一时找不到爷爷,那就去家东止水将看看,看看他在不在小园里。爷爷一年四季侍弄着这个小园,在里面剜地丶浇水丶种菜。一垄一垄的萝卜丶白菜丶韭菜,菜花引来“嗡嗡嘤嘤”的蝴蝶和蜜蜂。蝴蝶以白色和黑色的居多。成双成对的白色的蝴蝶是梁山伯和祝英台,黑色的是又坏又倒霉的财主马文才。小时候,因为爷爷讲的这个故事,我常常坐在田埂上发呆,看看地里飞舞的蝴蝶,再想象着祝英台,她当时是怎样纵身一跃,跳进了梁兄的坟的。梁兄的坟里又是怎样的。

爷爷的小菜园西边,是姓张的大爷爷家的小桃园。一二十棵桃树生长在一墩墩的青石上。那青石头,像是一头头大象,在它们的背上丶耳朵眼儿里丶屁股上,栽种上一棵棵的小桃树,就成了一个个天然的巨型盆栽。

春天,爷爷在小菜园里侍候他的韭菜丶胡萝卜,芫荽,修整起小石头垒起来的篱笆墙。我跑到旁边的小桃园里玩。小桃园里,一头头石头大象驮着开着粉色花朵的桃树。那桃树比我还要高,比我的腿还要粗。我迈开大步,从一头大象的背上跳到另一头大象的背上。小桃树的脖子上,粗粗的树皮裂开着,从树皮缝隙里流出了淡黄色丶黄褐色丶透明的桃胶,像是受了伤。这些桃胶,有的已经干了,像是黄色的丶白色的塑料做的冰糖,有的还是软嘟嘟的,像是小孩儿的鼻涕。

小桃林里除了张大爷爷来掐枝丶摘桃儿,很少有小孩儿来玩。我爷爷有时煮了豆角丶霉豆,就用提篮子挎了来,把豆角丶霉豆皮子一小堆丶一小堆地倒在石头背上。我再来一个儿个儿地把那些霉豆皮子摆开。黑皮白眼儿的霉豆种子,跟一颗扣子似的,时不时从煮烂了的霉豆皮子里滚出来,石头背上散发着一股子霉豆皮子的香味儿。说实话,我并不喜欢这些霉豆皮子。那时候,我还不知道稀罕它,我成天只想着吃肉。

夏天,桃子成熟的季节,张大爷爷弯腰弓背地,来小桃林看桃了。我爷爷跟张大爷爷处地好。张大爷爷摘下头一茬新桃,就把七八个带着红尖儿的鲜桃送给我爷爷,我爷爷拿回家来,给我吃:“吃吧!恁大爷爷给的。”

按老娄奶奶的话说,我爷爷最疼我了,把我当星星,连自己的儿女也没那麽疼过,吃到嘴里的东西,见到我,也得吐出来给我吃。爷爷所生五子。大姑丶二姑,後面是我爸爸,二叔早年跟我爸爸闯东北,就留在了那里,再也没有回来过。三叔在家里,没什麽营生。三叔有时跟爷爷奶奶一起种地,有时跑出去,过好长一段时间才回来。他跟我爷爷处不来,爷俩儿相逢,像是仇人一样。三叔经常凶我爷爷,甚至揍我爷爷。大姑逢年过节地来看看我奶奶,二姑从来不来。

小时候,每次喊肚子疼,爷爷就给我揉肚子,边揉肚子边念叨着:“肚子疼,找老营。老营不在家,找老八,老八拿出筷儿来,叨出屎蛋儿来。好了吗?好啦!”

在我还不会说话的时候,爷爷经常拽着我的胳膊玩。

“扯豆茝,拉豆茝,做豆腐,请奶奶,奶奶没在家,请恁姊妹仨,姊妹仨没裤子,摸喽摸喽肚子”。我的胳膊不幸被拽脱臼了,痛地我大哭不止。爷爷奶奶就把我哄哄,等我妈妈晚上干活回家,把我原封不动地还给我妈妈。我妈妈看到我缩着胳膊哭,就去抱我,谁知道大人一碰我的胳膊,我就哭地更厉害了。妈妈猜到我是掉膀子了,就跟我爸爸说:“家军,大省儿的膀子可能掉了。我听说,坦上集有接骨的。咱带着大省儿去接骨吧。”

我爸爸骑上自行车,连夜带着我去坦上集,找人给我接胳膊。那时候我才两三岁,隐约记得坐在爸爸的自行车後座上,走过黑漆漆的野外,穿过黑漆漆的人家的院墙,来到一个专门给人家接骨的老人家的大门前。我妈妈喊开门,跟老人家说了我的情况。

老人家摸摸我的胳膊,说:“小孩儿的膀子掉了,可怜!小孩儿得多疼啊!恁早不带来的?”

我妈妈说:“早我不知道,我光搁西岭上干活儿了。她爷爷奶奶带着的。我晚上干活儿回来,看见她缩着膀子哭,我才猜到她是掉膀子了。肯定是她爷爷拉着她‘扯豆茝拉豆茝’扯的。”

老人家说:“幸好现在来了。要是再耽误一夜,血就定了。那时候再来接的话,小孩就更受罪了”。

我妈妈说:“怪不得小孩儿哭地恁麽厉害。老头儿老嫲嫲怕花钱,光知道哄丶瞒,也不跟我说实话。我要是那样没头脑的,不知道把小孩儿带来看,小孩儿得多受多少罪啊。谢谢恁了,大夫。俺今天晚上来得匆忙,等俺以後有空了,俺跟俺丈夫一块儿,买点东西来庆礼恁。”

老大夫说:“天不早了,恁大人小孩儿也不容易。快回去吧。”

後来,我妈妈跟我爸爸一起,买了东西,又来到坦上集,来感谢那个给我接骨的老大夫。

我两岁的时候,跟着奶奶在西岭上玩儿,我抱着石头从西岭上滚了下来,碰地头破血流。我奶奶抱着我漫山遍野去找我妈妈,等找到了我妈妈,我奶奶把我交给我妈妈。我妈妈抱着我,到北荆堂的题茂老爷爷那里,花两毛钱,让题茂老爷爷把我的头给包上。题茂老爷爷给我包头的时候,我妈妈就在一旁看着。

“老嫲嫲!真是个铁公鸡!连两毛钱都舍不得!小孩儿头破了,你不能抱着来给包上嘛。非得抱着小孩儿漫山遍野地找我。等找到我了,都到什麽时候了。小孩儿多受多少罪啊。”

题茂老爷爷也不吭声儿。题茂老爷爷是个赤脚医生,在北荆堂开了一个小诊所。说是小诊所,其实就是题茂老爷爷的家。小时候,我感冒发烧,我妈妈经常带我去他那里。是了,我爷爷奶奶的确从来没有带我去过。

小诊所里有一个炉子,炉子下头是一圈灰色的炉灰。炉灰堆里,扔着几个青霉素药瓶子。我妈妈带着我去扎针,就坐在那炉子旁边。我小时候就尿多,一去题茂老爷爷家,就围着那小炉子周边的炉灰尿尿,一会儿一泡,一会儿一泡,把那小炉子尿了一圈儿。

题茂老爷爷生着白净的瘦长脸儿,走起路来身子歪向一边,另一边的一条腿有点拖拉。他拖拉着一条腿去屋门後头高高的药架子上拿药,又拖拉着一条腿拿着一块纽扣大小的圆圆的淡绿色的小石头片儿,把那支药给敲碎。他不怎麽吭声儿,只在嘴里时不时地“咳咳”两声,但是没见他吐过,整个人显得很干净。题茂老爷爷用针头“嗞”地一声把药水儿吸进去,再把针头扎进青霉素瓶子里,把药水推出来,跟青霉素混在一起,摇一摇,再把那些药水“嗞”地一声全部吸进来。他把那青霉素瓶子朝炉子这边一扔,仰起针头,把药水往上推推,就一瘸一拐地直奔我来了。我妈妈早就给我褪下裤子,露出了屁股,我娴熟地趴在我妈妈的膝盖上,闭上眼,咬着牙等着。

题茂老爷爷一生没有婚娶,过继了茂可爷爷家的大云姑来传承家业,大云姑在他的小诊所里跟着他学医。大云姑是茂可爷爷家里的一枝花,茂可爷爷家里还有二枝花,三枝花。茂可爷爷丶茂可奶奶跟我们一家子处地很近,我爸爸经常找茂可爷爷剃头,我妈妈也经常带着我们去他家里玩。

我自小就经常伤风感冒,我爸爸常常在漫天飞舞的大雪中抱着我,去题茂老爷爷那里打针。我爸爸抱着我,我戴着粉红色带着帽耳朵的帽子,挂着长长的鼻涕。这就是我小时候的日常。久而久之,我连打针都不害怕了。我爸爸有时候带着我去萝村挺和医生的小诊所去打针。挺和医生给我屁股上打针的时候,我趴在爸爸的膝盖上,嘴里唱着:“东方红,太阳升”。惹得周围看病的人都称赞我。我因为打针很多,屁股两边那些针眼儿的地方是凹进去的,像是两个酒窝。我跟二姐她们在石塱里玩水的时候,二姐指着我屁股两边凹进去的地方跟人说:“恁看看,大省的腚帮子上还有酒窝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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