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止水将(第5页)

“你吃山芋吧?我上午煮的。”我奶奶拿了一块小山芋,笑着跟她说。

“我不吃!我在家里吃地够够的了。”她说。这个她说的倒是实话。我也把山芋吃地够够的了。可是我也是没有办法,还是得吃啊。

我奶奶笑着自己去吃山芋。

“我给你倒碗茶喝喝哈?”我奶奶客气地跟她说。

“行。”她说。她并没有什麽感激我奶奶的意思。也许是因为她看出来我奶奶家很穷,穷的只能吃山芋了吧。

我吃着手里的山芋,期待着她能出于友好给我半个馒头吃吃。可她还是自顾自地吃着。并没有一点儿想给我吃一点儿馒头的意思。而我的奶奶,她还是那麽温和地跟她说话,一点儿也没有埋怨她的意思,一点儿也没有要向她讨半个馒头给我吃的意思。我有些埋怨我奶奶把她给带回家来了。我也有点埋怨我的奶奶,为什麽不跟她讨半个馒头给我吃呢。我又想到了我的妈妈,如果是我妈妈,她一定会舍下面子来向她讨半个馒头给我吃的吧。

我奶奶吃了几块山芋就去洗头了。她洗好了头,站在天井里梳她的头发。

“你的头发恁长的?”那个老女人说。

“是的,我平时都窝个小缵儿。扎起来。”我奶奶说。

“我的我都剪了,你的不剪剪?”她说。

“我嫌剪来剪去的费事,麻烦。”我奶奶说。

“剪个二道毛子,也显得洋气。”那个老女人说。

“是的。我看你收拾地蛮利索的。穿得干干净净的。”我奶奶说。

“俺是出来混饭吃的,俺能不穿得干干净净的嘛。不穿得利利索索的人看不起。”她说。

“俺不行。俺得干活儿,穿不干净。你看我这大襟子上,都是山芋粉子。都搓不干净了。”我奶奶说。她说完就去屋里找出我爷爷的剃头刀子,坐在天井的水盆边去刮她的脚底板。

“你怎麽刮你的脚丫子的?你别刮淌血喽。”那个女人说。

“我脚上长了鸡眼了。我赶集的时候,看人家花钱挑,我也想花两毛钱挑挑的。我寻思寻思,还是省几个儿吧,就没挑。”我奶奶低着头捧着她的脚说。

“我脚上也长了鸡眼了。走起路来,跟圪针扎的样。”她说。

“是的。”我奶奶低着头吃力地捧着她的脚说。

“你忙吧,我走了。”她说。

“你走啊,不坐会儿了?”我奶奶问。

“不坐了。”她说。这个吃白馒头馋我的老女人终于走了。我对她是没有什麽好印象了。

那时的我们,平时能够吃一顿“渣豆腐”都算是改善夥食了。所以,有一些山东人早几辈子就逃荒去了东北。姓宋的本家里有几户人家早早地去了东北,在东北安了家。

6。“我的肋叉一下雨就疼!”

我爷爷带我包山芋沟,他抄起铁鍁铲土的时候,经常跟我说:“我这个左胳膊不加力了,恁妈妈给我捅的!”爷爷只说,他的胳膊被我妈妈捅了,就是不说我妈妈为什麽捅他,在什麽情况下捅的他。我妈妈跟我说过事情的经过,起因是我爸爸妈妈要逃荒,去东北。

我爸爸先前也去过几次东北。二叔後来跟他一起去,等我爸爸回来的时候,我二叔没有回来,他决定在那里扎根。二叔跟我爸爸一样,脾气好,为人厚道,他跟我爸爸感情也最好。後来,我爸爸跟我妈妈结婚以後,我爸爸又只身去过一次东北,撇下我妈妈自己在家。晒山芋干子的季节,夜里,下雨了,我妈妈要去石塱里拾山芋干子,她一个人害怕,就带上她养的小黑狗来给她作伴儿。

我妈妈在我家里生的我,1984年,鼠年,那年是闰十月。十月二十三,早上十点钟,我降生了。我奶奶做了油饼,招待接生婆。那接生婆给我妈妈接生完,等着我奶奶烙好了油饼,她痛痛快快吃完了饭,才对我爸爸说:“她生孩子的时候,挣断了一根血管儿”。我妈妈生完孩子,感觉自己下身儿一直出血,以为是生孩子以後残留的血,哪知道是挣断了血管儿。听接生婆子这麽一说,我爸爸赶紧用胶车子把我妈妈推到文峰山医院。挂号丶排队,我妈妈浑身的血已经快流干了。人浑身一共才有几碗血啊。因为家里穷,没有钱补血,只能接上血管,推回家。回家以後,也没有钱买猪蹄子补身体。我妈妈就得了贫血症儿。我妈妈一向身体很好。但是因为贫血,不能干重活儿,一干重活儿就要犯贫血。

後来,在我两三岁的时候,我妈妈又怀孕了,家里实在缺吃少喝,我妈妈营养不良,贫血病又要犯了。我爸爸带着我妈妈去萝村挺和医生那里去看。

挺和医生中等身材,微胖的身躯,穿着一件军绿色的褂子。我妈妈跟他说:“大哥啊,俺跟家军要上东北了。我怀孕好几个月了,怕路上劳累,小孩儿受不住,你给俺打个保胎针吧。”

挺和医生看了看我妈妈,跟我妈妈说:“大妹妹啊,你身子骨儿太弱了,别要这个小孩儿了。我给你开副药,你把这个小孩儿打了吧!你要是要了这个小孩儿,你自己的身体受不住啊!要是万一有个闪失,大人小孩儿可能都有危险!”

我妈妈说:“没事儿的大哥!俺跟家军为孩儿没干过亏心事。老天会保佑俺的。大哥,我跟家军有了这个小孩儿不容易。你可别给我开打胎的药哈!”

挺和说:“那行吧,大妹妹。我给你打上维生素B12,是补血的。你回去以後注意休息。”

此去东北,路途遥远,我父母在家做了火烧,准备带到路上吃。我还隐隐约约记得那些小烧饼,是难得的用小麦面粉做的,面和的很杠,一个个跟月饼一样大小,厚厚的,硬硬的。我爸爸妈妈要去东北逃荒了。

听闻东北那边儿人野道,是孔圣人没有走到的地方。我妈妈恐怕路上有什麽闪失,就找了一个镰刀头子,在水盆子边上架起磨刀石,自己蹲在水盆子边上,用镰刀头子磨了一把小刀,用纸壳子包裹起来,别在自己裤腰里,用来防身。

我爷爷奶奶听说他们要去东北,都不高兴,怪我爸爸妈妈远走笑笑,不能在家孝顺他们。

第二天就要去东北了,我妈妈去我爷爷奶奶家,跟她们说道说道,让爷爷奶奶不要怪她和我爸爸,她们实在是过不下去了。

我妈妈走到爷爷奶奶家西墙外,就听到爷爷奶奶的声音,爷爷奶奶很生气,正在跟文利大娘指责我爸爸妈妈。

我奶奶说:“让喜儿把吃我的奶还给我!”

我爷爷说:“都是那个奋事的女人,要不,喜儿也不会去东北!”

我妈妈知道爷爷奶奶还在生他们的气,就走到屋里,对我爷爷说:“爹啊,你不喜我,我明天就去东北了,不在荆堂碍你的眼了!俺跟家军去东北是去逃荒的,俺不是去享受的!恁可别怪俺!俺去东北还为的是躲计划生育,养小孩儿!俺不走,在荆堂,粮食不够吃的,俺大人小孩儿吃不上喝不上,都得挨饿!有了小孩儿,也得被计划生育的给抓了去刮了!俺去东北,家军在那里刨参土,能给大人小孩儿混口吃的。有了小孩儿,计划生育的也不能给抓到。俺给您说明,俺明天就走了,恁可别怪俺了!”

我爷爷二话不说,站起身来就往屋门外走,我妈妈丶文利大娘,都以为他要出去上茅房,哪知道,他走到屋门口儿,一把拿过靠在墙上的那把小头,照我妈妈腰上就夯!我妈妈躲闪不及,被打倒在地。我爷爷的头接二连三地打在我妈妈身上,文利大娘吓坏了,拼死拼活地拉架。我妈妈顾着肚子里的孩子,也挣脱着往大门外爬。我爷爷轮着镢头穷追不舍。

我爷爷奶奶属狗,我爸爸妈妈也属狗,我爷爷大我妈妈两旬。那年,我妈妈三十岁,我爷爷才五十四岁。文利大娘和我妈妈两个女人,跪在地上,四只手抓着我爷爷的头,都夺不下来。我爷爷把头猛一晃,我妈妈跟文利大娘就一起被扑倒在地。我奶奶抱着我,在一旁观看。文利大娘一边拉架,一边对我妈妈喊:“妹妹,你快跑!妹妹,你快跑!”

我妈妈已经退到大门外,还是无法脱身。她抽出腰里防身的镰刀头子,朝我爷爷举着头的肋叉就扎过去。我爷爷应声倒地。我还记得那血,大门外,黑红黑红的血,流了一滩。

“喜儿家的把喜儿的爹杀了!杀人了!”我奶奶立刻开嗓大喊,立刻有人围了上来,要抓我妈妈去蹲法院。我妈妈撒腿就跑。我妈妈在前,他们在後。一直追到家东河沿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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