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农历二月十七我爸爸去世了(第9页)

“杀猪匠子是干什麽的?人家专门儿等过年的时候杀猪,好卖了赚巧儿钱儿的。‘家军啊,提块肉回家给小孩儿吃去!钱不急!什麽时候有钱什麽时候给!’人家那是嘴上客气的!人家能不要钱吧?人家现在不齐钱,等过了年,人家就要挨家挨户地齐钱喽。到时候你有钱给他吧?”我妈妈说。

“过完年我就去石料厂。到时候不就有钱了吗?”我爸爸说。

“过完年,大省上学要交学费,春天上,小孩爱感冒,吃片安乃近都得要钱。咱家三个孩子,就靠你在石料厂挣点儿钱。哪够啊?”我妈妈说。我爸爸不吭声儿了。

“你光知道买,你就不考虑这些!我也知道吃,我也知道喝,可是吃完喝完,钱从哪里来?咱还欠着几千块钱的超生费。”我妈妈清了清嗓子说,“我吞咽子怎麽跟有痰的似的?我不是冻着了吧?”

“我想着几个小孩儿一年到头儿的没吃上肉。我噶点肉家来给几个小孩儿包顿肉饺子吃。”我爸爸说。

“小孩儿过年不吃肉也没什麽,等他们上好了学,长大了,自己挣钱自己吃。这点苦搁哪来啊?小时候吃苦不算苦,长大了吃苦才算苦。你把那块肉给退回去吧。你就说我说的,咱家太穷了,吃不起。怕回来没有钱给人家。怕耽误人家使钱。”我妈妈说。

我爸爸不吭声儿。

我妈妈的脾气我知道,她逼着我爸爸,让他把猪肉退回去,我爸爸就得退回去。我当然也想吃顿肉,但是这顿猪肉,我妈妈是肯定不会让我们吃成。我爸爸再为难,再要面子,也肯定会听我妈妈的,把这二斤猪肉退给人家。我也知道我妈妈说的合情合理,但是没人爱听,反而遭人烦。

“一分钱难倒英雄汉。你不要觉得退回去没有面子。面子值几个钱?丢面子不会饿死,没钱能把人饿死,穷能把人穷死。恁爹恁娘要是知道我非让你退回去,又得说我奋事。咱光跟他们样,咱都吃喽喝喽,咱就不顾小孩喽。等着小孩儿该花钱的时候,咱拿不出来,还是没有面子哎。”我妈妈说。

这些道理,我觉得我爸爸知道,我也知道,我妈妈其实是体贴爸爸,同时也是为了我们好。这也是我爸爸不吭声的原因吧。我妈妈还不是因为家里穷,为了省钱,为了养活三个孩子吗?他有什麽好说的。不就是让他退回去吗?退回去就退回去呗。

一分钱难倒英雄汉。这个道理,他能不明白吗?当时和今日,虽然猪肉没有吃成,但是我一点都不怨恨我妈妈,并且,我觉得我妈妈说地有道理,甚至做地对。

“你今天就给人家退回去吧,面子上犯点儿难。可是咱细水长流。”我妈妈说。我觉得我妈妈说的很对,我觉得我妈妈说的都是对的。那个年月,那个时候,我们三个嗷嗷待哺,家里穷得揭不开锅,连顿饱饭丶好饭都吃不起了,还吃什麽猪肉啊?为人父母,养儿育女确实要有长远的打算。手里一分钱恨不得掰成八瓣儿花的时候,还谈什麽过年,还想着吃什麽猪肉啊。

我明白其中的道理,但是我的鼻子和肚子,还是对我家没有荤腥的环境不太喜欢,我又想去爷爷家了。我就去我爷爷家转悠了一圈儿。

等我从爷爷家回来的时候,刚迈进大门儿,就看到我家大锅里热气腾腾的。屋里的饭桌子上,放着我爸爸馏好了的馒头,那是我爸爸新蒸的,黄黄的,掺和了玉米面儿。爸爸把热气腾腾的红萝卜菜盛进来,给我拿了一个黄馒头。让我坐下来吃饭。我拿起筷子,看着眼前碗里的红萝卜条子,还幻想着锅里有猪肉呢。

“家军,你刚才把那块猪肉退给杀猪匠子的时候,你跟他怎麽说的?”我妈妈问我爸爸。

“我说,大省妈嫌俺家穷,吃不起。她非让我给退回来。我要是不退回来,她跟我不拉倒。”我爸爸说。

“哎!你推到我身上。我一个老婆头子,我无所谓。”我妈妈说。

新年过後,我爸爸想在我们家天井东边,盖几间东屋。盖屋要用大块的石头。他自己搬石头,自己挖地基,自己牵着绳子丈量,渐渐地盖起了一米高的屋框子。一些没用完的大石头,还在我家大门外,散落在桑树底下。

“人家都开始盖瓦屋了。咱家盖不起。咱家先盖个东屋,不盖也不行。慢慢地,小孩儿都长大了。光咱那三间草屋,她姊妹几个住不下了。”我妈妈说。

“我就这样,一个人儿慢慢地带着盖。等上梁的时候再找怹们来帮忙上梁。”我爸爸说。

“对。咱自己盖。咱盖高楼!你看恁爸爸盖的屋好吧!”我妈妈跟我们说。

“好!”我说。

文利大爷推开大门儿进来了。

他一腿站在大门里,一腿站在大门外,对我爸爸说:“家军啊,俺家死了两个兔子,我给扔到石塱里了。我头回没想起来,你去拿来剥了给小孩吃吧。这个天,没事儿,还是新鲜的。”

“行!大哥!”我爸爸说,“你还家来坐坐吧?”我爸爸问他。

“我不家去了。我家里还有一摊子事儿。”文利大爷说。

“你不家来坐坐了?大哥?家军也正忙着的,俺一家子忙着盖屋的!”我妈妈笑着说。

“好!盖屋给鸿雁娶媳妇!”文利大爷说。

文利大爷走了。我爸爸去石塱里把兔子提了回来。初春的节气,天气还有些凉。兔子还是新鲜的。我爸爸把兔子绑上腿儿,吊在石榴树下。我们围着爸爸,看爸爸剥兔子。至于後来怎麽烧的兔肉,怎麽吃的,我竟然一点都不记得了。我甚至怀疑我吃过没有。在我家,关于吃肉,关于吃顿好吃的的印象,我几乎是从来没有。

我爸爸即使烧了给我们吃,那白水煮的兔肉也不会太好吃吧,我家又没有酱油。

我妈妈跟我爸爸说:“咱家大门外那几块大石头,你去搬进来吧。别回你不在家,让人家给偷走了。你不搬,我又搬不动。”

“不要搬。放那是的。”我爸爸说。

“你还是搬进来吧。都是你一个人疲苦卖劳地起来的。再说了,你现在盖这个屋框子,不是还得使石头嘛。”我妈妈说。

我爸爸闷闷不乐地去搬石头了。那些石头很重,一块有几十斤,我爸爸不知道是累的还是气的,他皱着眉头往天井里驮石头,闷闷地,不说话。他驮了几块石头,就不再去驮了。

“不搬了,什麽时候使什麽时候再去搬!”我爸爸瞌醒着脸说。

我感觉家里有些阴沉了。

“不搬就不搬!”我妈妈也不高兴了,“我让他搬个石头,他还生气了。”

我妈妈的脾气急,她不爱生闷气,有话就会说出来。

“咱大门外头的那棵大杨树被风刮倒了。你不弄进来?”我妈妈跟我爸爸说。

我爸爸又去托那棵大杨树。那棵大杨树是新倒的,枝枝叶叶都还跟新的似的。他把那棵大杨树托到大门槛儿的时候,因为枝丫太多,那棵大杨树一半儿在大门里头,一半在大门外头。进不来了。我妈妈赶紧去帮忙拽,我也赶紧去帮忙。

“恁都不要管!我自己拽!”我爸爸瓮声瓮气地说。

我和我妈妈都退到一边。我爸爸一个人吃力地拽着那棵大杨树,把它拉进了家,朝天井东边拉过去。

“临死不留想头儿了。他这是!”我妈妈生气地说。

本来是新春,我爸爸又快要去上工了。可是他们两个都不高兴。都板着脸。

夜里,我爸爸在西间的小床上睡觉的时候,嘴里“扑扑”地吹气。我们在东间里听地清清楚楚。

我妈妈说:“老吹土,少吹财。不老不少吹着玩儿。恁爸爸这是吹着玩儿呢。”

我问我妈妈:“‘老吹土,少吹财’是什麽意思?”

我妈妈说:“老年人睡觉,吹气的话,就是快要死了。年轻人睡觉,吹气的话,是要发财了。恁爸爸这个年纪,睡觉吹气,说明咱家要发财了。恁爸爸要一步登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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