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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春的爹扇了我爷爷的脸(第6页)

爷爷的新屋盖好了,我用一整子香烟的红色的包装壳子,缝了香炉似的一个大红灯笼,我爷爷把它高高地挂在梁头上。那是大鸡香烟的包装壳子,上头挺立着一个个老公鸡,红红的,挂在屋里,显得很吉利。

是的,我从小就会做针线。那时候的很多女孩子都会做针线活儿。我会自己缝沙包,自己缝破了的衣裳,自己缝袜子。

我缝好了那个大红灯笼,就脱下袜子来给自己缝袜子。

“缝袜子的时候,疙瘩头儿要打在外头,这样不硌脚。”我妈妈跟我说,“新三年,旧三年,缝缝补补再三年。”

那时候庄里开了一个小学堂,就在我爷爷家左前方,在我三叔跟我奶奶曾经借居的那个院子里。庄里没出嫁的一个大姑娘在里头教小孩读书。战海常在那过来过去。我们有一次,看见战海,也看见她了,好像是战海跟人喝酒吃饭,让她也去,她推说不去,战海非让她去,手还搭上了她的肩膀。

战海这个名字听起来怕人,但是,他对我们这些小孩子还行,没揍过我们,也没骂过我们。我们看见了他,规规矩矩叫一声“大叔!”

“哎!”他干脆利落地答应一下,从来没有装作听不见或者看不见。所以,我隐隐觉得,战海叔,其实并不是他们说的那麽坏。至少,他对我们一家还好,他没打过我爷爷,也没打过我爸爸妈妈。

我爷爷年轻的时候结过扎,推说他腰疼,不怎麽去地里干活儿,主要是在家里带我,地里头的活儿,都是我奶奶丶我三叔干地多。我奶奶走了以後,我爷爷没办法,只好一个人种地推车。夏天,爷爷穿着凉鞋丶大裤衩子,攥着车把儿撅着腚往前拱。

庄西头儿的吕二说:“老东西,老嫲嫲在的时候不干活,老嫲嫲走了,自己穿着大裤头子往前拱。”

等我爷爷决定自己的地花落谁家的时候,他并没有把地租给秋生二叔,而是租给了从不来帮他干活的吕二。我爷爷盖屋那麽缺人手,吕二压根儿就没来帮我爷爷干过活儿。我爷爷偏偏就把地租给了他。

吕二虽然没帮过我爷爷,但他很会说话。

他跟我爷爷说:“大叔,你看!你盖屋那会儿,我也想过来给俺大叔帮忙来,可是我实在是太忙了,没有一点儿空儿啊!我一心想着,等我忙完了,我赶紧来帮着俺大叔盖屋!谁知道,等我忙完,你早就把屋盖好了!到底是俺大叔!不愧是宋老师儿!细石匠!干活儿利索!”

我爷爷听了吕二的话,乐地哈哈大笑。吕二就这样把我爷爷的地给接手了。

收麦子了,吕二推着两袋子粮食给我爷爷送来。

我爷爷见了他的面儿,乐地哈哈大笑:“俺儿来孝顺恁爹啦!”

吕二边撅着腚把胶车子往我爷爷屋里推,边甩他一句:“嘿!老家夥!”

一个妻离子散的老头子,谁会儿看得起呢。我清楚吕二是个狡猾暴戾的人,他对爷爷必然不如二叔忠厚。可是爷爷一意孤行,谁也没有办法。

秋生二叔想不开,就想来跟爷爷说道说道。他其实还是想说通我爷爷,让他把地租给他家。二叔搬把椅子,坐在我爷爷堂屋东边门框下,用他一贯温和的声音,细声细气地跟他大爷说话。

“大爷啊,你看,你盖屋的时候,我帮你出恁大的力,恁怎麽能这样对我的?”二叔温温和和地说。

“哼!我盖屋的时候,恁爹恁娘离地那麽近,天天搁这儿过来过去,没来搭一下手儿!”我爷爷恨恨地说。

“俺爹俺娘没来帮忙,我来给你帮忙还不够吗?我搁这儿给你帮忙,俺爹俺娘过来过去的,也没说什麽。这说明我来给你帮忙,他们是同意的。”二叔说。

“你不来给我帮忙,我自己也能干完!我顶多是晚几天上梁!”我爷爷说。

“大爷,你盖屋的时候。南北荆堂,除了我,谁来给你伸一下手儿了?再怎麽说,咱也是一家子。你把地租给我,我能亏了你啊?”秋生二叔说。

我看看二叔,我心里想,二叔说的对呀。是应该租给我二叔啊。可是我爷爷就是不发话,我当不了我爷爷的家。

“哼!我对老二一家是够够的!他一肚子坏水!恁爷爷在的时候,年纪大了,来不及了,搁当天井里拉了一泡屎,老二就去凶恁爷爷,还让他自己拉的自己吃喽!最後是我去给恁爷爷锄的!恁大娘走就是他坏的!我把地租给谁我都不租给他!”我爷爷恨恨地说。

我的爷爷,对他家,心里有解不开的疙瘩,任凭二叔如何开解,他就是死活不松口。爷爷只记得二爷爷一家的不好,根本不买二叔的账。仿佛,他通过此事狠狠地打击报复了二爷爷一家。从此以後,二叔也不来帮忙了。

我认为这是我爷爷干的一件很愚蠢的事情。他那时候已经孤立无援了。他应该跟二叔结成同盟的。他那时候大概没有料到,他的三个小孙儿後来都离开了荆堂,离开了他。他最後只剩下孤家寡人了。

吕二除了见面时逗地爷爷哈哈大笑,是不会给他任何帮助的。我把这事儿跟我妈妈说了。

我妈妈说:“恁爷爷不该把地租给吕二的,恁秋生二叔帮他恁麽多忙。恁二爷爷一家虽然没去帮忙,但是人家也没拦着恁二叔。人家过来过去,看着恁二叔去给恁爷爷帮忙,人家都不管,人家就是让恁二叔去给恁爷爷帮忙的。恁爷爷应该把地租给恁二爷爷的,他把地租给恁二爷爷,他以後碰上什麽事儿,说什麽,恁二叔也会帮他。他这回好,把恁二叔也得罪了。小老头不明白,蒸不熟煮不烂。给个尿泡不知道轻,给个磨台子不知道重。”

我爷爷跟我二姑虽然在过年的时候达成了和解,但是终究是父丶女不能两立。没过多久,被战海叔强行搭建起来的父女的桥梁再次崩塌。

年後,不冷不热的天气,二姑夫不知因为何故,又跑到我爷爷家门前,来骂我爷爷了。二姑夫坐在吉祥大哥屋後头的石头堆上,怡然自得地对着我爷爷的大门骂着。我从外面回家,看地清楚丶听地真切。知道二姑夫在骂我爷爷。

“宋金平,你真不是个人东西!”我二姑夫骂着。

我爷爷在家里,因为聋了,知道有人在骂,就不出去。二姑夫一直在骂。爷爷一直聋下去。

“你敢出来吭一吭声儿,我就揍断你的狗腿!”二姑夫骂着。

“骂谁的?咱不出去!”我爷爷耷拉着眼皮跟我说。

我爷爷是个聋子。大家都知道,爷爷好像是装聋。大家也知道。据说,有一回,二姑在门外喊门,喊多少回“开门”都无人回应。最後二姑急了,喊了一声“爹!开门!”大门立马应声而开。这次,二姑夫前来骂阵,爷爷又聋地厉害了。我知道爷爷应该知道,门外是二姑夫,二姑夫是在骂他来。只是形势不允许他不聋,爷爷此时出去,必定被二姑夫苦打一顿。

爷爷四面楚歌,连救驾的人都没有。好汉不吃眼前亏。爷爷只好继续聋着。

我看不下去了,又没本事让二姑夫离去。我那时也就十多岁。

过了半天,我才出去,跟二姑夫说,“行了!二姑夫,别骂了!”

二姑夫压根儿就不理我。好在,二姑夫还没有打我丶骂我。他还是悠哉悠哉继续骂着我爷爷。

“哎!我就喝着小酒儿,天天骂你!”二姑夫说。

我爸爸如果还在,我二叔如果还在,二姑夫还敢这样吗?虎落平阳被犬欺。惶惶如丧家之犬。爷爷就像一头大势已去的老狗,拖着如柴的瘦骨,秃噜了皮,秃噜了毛,踽踽独行,无人问津了。谁想去欺负他都是可以的。

有句话叫“你不就看我好欺负吗?”“你除了欺负我还欺负谁呢?”这样的话很天真,很好笑。说这话不是废话吗?谁让你好欺负呢?既然你好欺负,人家不欺负你欺负谁呢。人家欺负你,就是你没本事啊,没本事不是活该被欺负吗?甭管你是鳏寡孤独,还是老弱病残。人家欺负你,你就活该被欺负了。你就得受着。外人不但不同情,还觉得就你那熊样儿,活该你被欺负,你就得被欺负。优胜劣汰,物竞天择。强者生存。这是自然法则。

我突然明白了,很多人家想生儿子,想要多生几个儿子的原因了。到底是儿子架势啊。有几个儿子在门前站着,谁还敢这样欺负呢。只是我爷爷的两个儿子,他们死地太早了。只是,我爷爷,他的儿子闺女,对他视若寇仇的,太多了。他的两个闺女和他的小儿子都不喜欢他。骂他的可是他的亲闺女婿啊。这话儿是这麽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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