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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姨丶二姨丶四姨丶五姨丶六姨(第5页)

我跟着走过去,看了看姥爷碗里的咸鱼。

“小宝吃咸鱼吧?”我姥爷说。

“嗯。”我说,“俺爷爷也买的这种咸鱼。”

我看了看我姥爷碟子里头的那些咸鱼,根本没有我爷爷买的咸鱼好看,也没我爷爷煎地香。我知道我姥爷是太穷了,我姥爷的吃喝比我爷爷还要穷。

天井里。我弟弟跟我妹妹还坐在那里吃饭。

“来!笑笑!吃蛾儿!妈给个蛾儿吃!”我妈妈说。

我心头一动,心里想,我妈妈搁哪弄的鹅呢?是不是我真的有了吃福,我妈妈跟我五姨从哪里弄了只大鹅来给我们吃?

我朝我妈妈一看。我妈妈的筷子上夹了一个树叶似的黑黑的瘪了的蘑菇,我的期盼的心立刻静如止水了。我知道,我妈妈跟干了的蘑菇叫“蛾”。那“蛾”也是我妈妈在山上拾山水牛的时候在树上捡的。我看着我妈妈夹着那个“蛾”往我妹妹的嘴里送过去,我也无所谓,反正,我对那“蛾”也不感兴趣。

我们跟着妈妈回家了,大街上是金黄的麦瓤,还有拿着铁叉挑麦瓤的男人。

妈妈笑眯眯地指着路边一个挑麦瓤的男人,跟我说:“这是恁大舅!”

“大舅!”我赶紧叫对方。

“大哥!”我妈妈也高兴地喊。

“哎!三妹妹回去了!”那个大舅说。

“俺回去了,大哥。小孩儿快开学了!”我妈妈灿烂地笑着说。妈妈娘家的大哥,是她小时候的亲人,再次相见,当然异常亲切,我知道妈妈回到娘家的心情,这儿是她最熟识的地方,这儿全是她打小最熟识的人啊。

我们往前走着,前头,一个跟我差不多大的小女孩儿,蹲在地上玩儿。

我妈妈跟我说:“这是海英!”

我妈妈冲着蹲在地上的小女孩儿说:“海英,你搁这儿玩的吗?”

海英已经十来岁了,跟我差不多大。她不怎麽认识我妈妈,她慢慢地转过头,淡淡地看了一眼我妈妈。

“海英的妈妈是丁纪兰,跟我好地跟姊妹俩儿样。丁纪兰後来出了门子,跟了万才理,万才理不务正业,跟纪兰闹架,纪兰喝药死了。可怜海英那时候才两三岁。万才理对海英不管不问,他出去喝酒,就把海英用绳子绑上,栓在床腿上,锁在家里。海英的大爷不忍心,就去把海英打窗户里头给抱出来。後来,万才理喝醉了酒,跑到水汪里,淹死了,海英就跟着她大爷,跟她奶奶住在一块儿。”

我问我妈妈:“海英现在还跟着她大爷吗?”

我妈妈说:“海英的大爷死了。”

“娘啊?他怎麽死的?”我说。

“被他的叔伯兄弟给杀死的。”我妈妈说,“可怜吧!海英没有大爷喽!只能跟着她奶奶喽。”

纪兰,海英。海英,纪兰。我们都是少而失祜之人,这麽多年,三年五载的逃荒,十年八载的饥荒,接二连三的栖遑。一个在荆堂,一个在坊口。纪兰姨不知道我,她不知被埋在何处,早已化为黄土。海英不知道我,她没有妈妈可为她提及。只是,纪兰,海英,早在我心里,成了我坎坷命运里的又一道伤,孤寒心里的又一点凉。

“纪兰也是一时想不开。她不该死的。”我妈妈说,“过不下去,你跟他离婚哎。你死干什麽的。死了小孩儿可怜吧。跟我样,我要是想不开死了,恁姊妹几个谁问啊?”

我妈妈说:“以前,坊口有个寡妇,带着一个闺女,娘俩儿缺吃少喝,挨打受骂的,可可怜了。後来,有人给那个寡妇介绍了一个有钱的男人,她想把她闺女带上一块儿走的。她闺女觉得随娘改嫁丢人,宁死也不跟她走。她闺女搁前头跑,她就拿着石头瓦块搁後头追,边追边哭,丫头啊,你跟恁娘走啊,你走了还有条活路儿,你不走,不是饿死,就是被人家打死啊!丫头啊,你跟娘走啊!丢人现眼是我的啊!”

“她闺女後来跟她娘走了吗?”我问我妈妈。

我妈妈说:“後来,她闺女还是跟娘走了。等寡妇带闺女再回娘家来的时候,穿衣打扮都是好的。寡妇穿着蓝缎面的袄,端着长烟袋,笑眯眯地跟人家说话,她闺女也打扮地板板正正的。共産党的社会,妇女改嫁又不丢人。《李二嫂改嫁》说的不就是这事儿吗。”

《李二嫂改嫁》说的是守寡的李二嫂和六兄弟情投意合的故事。妈妈教我的歌词,我都记得清清楚楚:

“李二嫂拉碌碡,阵阵心酸。满肚子苦水儿,能对谁言。娘家穷无有奈何,将俺来卖。十二岁到婆家,挨打受骂。

前方上打胜仗,连连不断。好消息呀,真叫我,记在心间。盼只盼把蒋匪消灭干净,六兄弟,你立大功,早把个家来还。

看只看秋风起,天气要变。做一件新夹袄,等他来穿。”

一天,我妈妈背着粪箕子,带着我们三个去南大地里拾柴禾。那时候是秋天了,地里,到处是刚翻过的黄土,和一同被翻出来的秫稭根子。那些秫稭早就枯死了,这会儿,它连一丝略微能让人想到它还活过的枯黄都没有了,一段段发霉发白的根子像是一段段枯骨一样露在那些黄土地上。

杜村的一个大娘看见了我妈妈,笑眯眯地跟我妈妈说话:“拾柴禾的啊?大妹妹?”

“拾柴禾的,大嫂子!你去干什麽的?”我妈妈笑嘻嘻地问她说。

“我来望望,我点的那块豆子出了嘛。大闺女也跟来啦?你看恁大闺女长得多好!肥头大脸的,脸跟银盆样!”大娘夸我说。

“多亏大嫂子夸啦!恁儿长得也好!”我妈妈笑着说,“这是恁大娘!坊口姓周的闺女!”

“来!大娘看看大闺女!”大娘说着蹲下身儿,把我揽在怀里:“你看看,大闺女长得多好,跟人家长得一模一样!走!到俺家玩玩去!”

“那行吧。咱去恁大娘家玩玩去。”我们跟着我妈妈走着杜村那条布满青石的小路,一路向西,到了大娘家里。

我们靠着大娘东边的门框坐着,我妈妈怀抱着我的小妹妹。

大娘说:“我去给小孩儿卷煎饼去。”

我妈妈说:“你不要累手,大嫂子。”

“小孩儿嘛,总共来一回。”大娘说着,从里间卷了煎饼出来了,“家里没炒菜,我给小孩儿卷的白糖。吃吧!”大娘家正北靠墙的条几上放着一玻璃罐子白糖,那罐子本来是装山楂罐头的。

“你看看,恁家就那点白糖,都给俺小孩儿卷了,恁还吃什麽了?留着恁自己喝喝。”我妈妈说。

“没事儿。恁大哥专门儿买给我喝的。恁大哥平时也不喝。就我喝。吃吧!乖孩儿!”大娘笑着说。

我拿着大娘递过来的那卷煎饼吃着。一开始还好吃,甜甜的,可是越吃越吃不下去了。因为,煎饼里头卷的白糖,实在是太甜了。大娘堂屋里条几下头的桌子上,就放着一碗黑咸菜,我真想跟大娘说,我想卷咸菜吃,可是我不好意思说。我就忍着,继续去吃那个卷了白糖的煎饼。我几次想开口,可是实在不好意思开口。我越是看着那碗咸菜,越是觉得手里的白糖煎饼难以下咽,可是既然是大娘卷给我的,我又得把它给吃完。我就慢慢地吃着手里甜地发腻的煎饼,直到把它吃完,才算完成了任务。

我妈妈带着我们离开了大娘家,走在路上的时候。我跟我妈妈说:“妈,我刚才吃大娘卷的白糖煎饼都吃够了。我想吃她桌子上的咸菜的,我没敢说。”

我妈妈说:“你怎麽不说的?”

我说:“我怕你生气。也怕大娘生气。她好不容易给我卷的。”

我妈妈说:“你不说怨谁啊。我又不知道你不爱吃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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