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叔喜欢逮鸟,他把逮回来的鸟提过来,给老太太烧菜吃。老太太把那鸟放在瓷盆子里,用开水烫一下,转过头笑着跟她儿子说:“小军,你来杀吧!”她对她儿子的回眸一笑的那一刹那,我感受到了,她的世界里只有她和他。
“我才不去!”他手插在裤兜里,探头朝瓷盆子里看了一下,撇了撇嘴儿,鼻子一囊,像个十四岁的小姑娘。
我说:“你帮你妈杀个鸟呗!一个男的连个鸟都不敢杀啊!”
“他本来就没干过这个嘛!”老太太为她儿子打抱不平说。
在她的眼里,她的儿子会什麽丶不会什麽,都是天经地义的。她不知道的是,她的儿子不敢杀鸟,并不是单纯地不敢杀个鸟那麽简单。一个男人不敢碰一点血腥,他也没有了一个男人该有的血性。男人不敢杀一只鸟,也不是什麽坏事,至少说明他还不会杀人。我跟他一起,我的人身安全是有保障的。可是,一个男人该有的,他还是该有一点,一个男人该会的,他还是该会一点。可惜他妈妈不知道这个道理。也许,他妈妈即使知道也是改变不了。他不敢杀鱼,不敢杀鸡,不敢杀鸟,他惧怕地要死。谁又何必去难为他呢?是的,那是她儿子的心智和身体。管她什麽事。因此,我还是很喜欢她们,喜欢她们农村的宅地。是的,除了黄林军,他家和他的本家,我都喜欢。
傍晚的时候,他的爸爸跟他妈妈一起靠在他家的西墙跟里。他妈妈眯着眼看着前方田地里他家的祖坟。
“他爷爷在的时候就想迁坟的,一直没迁。”他妈妈说,“这回要是想迁的话,还得把坟上的那些竹子给刨了。”
“嗯。”他爸爸望着前方说。
迁吧。我心里说。黄家是该迁坟了。换个好点儿的风水。
2。他请回来一个“大师”
外面下小雨了,他静静地坐在桌前,看着窗外白色的玉兰花。此刻,那朵白色的玉兰安静地仰着她的小脸儿,青绿的叶子格外新鲜。
“我要跟物业的说说,把这棵树给砍了。妈的!”他说。
“为什麽要砍了呢?留着它不是很好吗?”我问他。
“开白花,就在我的窗户外头。影响风水。”他说,“我不想自己动手,否则,我弄一斤白糖埋进去,它就会死的。”
“我觉得这棵玉兰挺好看的呀。”我说。
“放屁的!风水!你知道吗?唉!跟你说,你也不懂!像我住的二楼,底下是空的。从风水上来说就不好。我们这栋楼後头正好冲着一个三叉路口儿,也不好。”他说。
“哦!”我似懂非懂了。
“你懂个屁!”他说,“你知道屁是什麽颜色的吗?”他擡起眼来看看我。
“不知道。”我说。
“是蓝色的!”他得意地说。
“如果憋着不放的话,你知道最後从哪里出来吗?”他高深莫测地问我。
“不知道。”我说。
“从嘴里出来。”他得意地说。
“下个月是你生日,我出两千块钱给你买件大衣吧。”我说。
“那你的生日呢?”他斜着眼睛问我。
“到时候,你也给我买个礼物呗。”我说。
“我给你花多少?”他问。
“我都给你花了两千,你也给我花两千呗。”我说。
“那有什麽意思啊,花来花去花地还是我自己的钱。”他说。
“我平时还给你买那麽多衣服呢。你冬天的羽绒服,加绒的牛仔裤。夏天的衬衣,秋天的外套,不都是我给你买的。”我说。
“你上次给我买的外套,我穿着去上班,我办公室的那些女人说我像个老干部。”他说。
“老干部又不是什麽贬义词。说明你形象好啊。老干部的衣服还是我给你买的呢,你给我买过什麽了。”我说。
“我上次在网上看了一个包,二百块钱,本来想给你买的。结果你跟我吵架,我一生气就不给你买了。你以後再跟我吵架啊。”他得意地说。
“就因为我跟你吵架,你就连二百块钱的包都不给我买了?我跟你吵架了,我怎麽还给你买的呢?你不给我买拉倒,我自己会买。我又不是没钱。我买的水桶包不比你看上的包好看啊。”我说。
“你那是什麽品味。跟小孩儿的包似的。”他说。
“那上次我去逛街,人家买衣服的还夸我的包好看呢。”我说。
“人家那是想让你买人家的东西,当然夸你了。你就是幼稚。哎!”他说着,双手插进裤兜里,从饭桌前站起身儿来,“我早晚要把这棵开白花儿的树给弄死!娘希匹!”
他双手插兜在房间里脚尖不沾地的走着。
“你知道‘娘希匹’是谁说的吗?”他回过头来问我。
“不知道。”
“是□□!还说你有文化呢!哎!”他习惯性能地摇了摇头。双手插兜,又脚跟不着地地在房间里的地上走起来。
没过几天,我买菜回家,看见他跟一个男人一起坐在沙发上。那个男人看起来还算干净利索,身材跟他差不多,都是高高的。
“这个是大师,我请来的。”他说。
“噢,大师好!”我心里想,什麽狗屁大师,骗钱的呗。不过,既然他好这口儿,我也就尊重他,顺着他。
“我请来给我看看,哪个方位生财。”他说。
“噢,大师好好给我们算算,看看哪个方位能发大财!”我跟着喊好。
“大师说,小房间可以生财!”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