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的!借大师的吉言!”我继续跟着喊好,我何必败他的兴呢。
“这个也不能确定的。”那个大师就说了这麽一句屁话。既然是“大师”,那也得有个“大师”的样子,多吹嘘两句,我也热热耳朵,过过瘾嘛,这个“大师”,嘴皮子一点都不溜,索然无味,真不像个“大师”。
“大师”要走了,我客客气气地跟“大师”说:“您辛苦了,那就不留你吃饭了哈!”
“大师”走了以後,他跟我说:“我花了八百块钱请来的。”
“噢!”我也不赞成,也不反对。他请大师的钱我也不会跟他平分。
“‘大师’是哪儿的呀?”我问他。
“我在网上请的!”他说。
“网上请的?我还以为是你同事给你介绍的呢。网上的靠谱吗?”我说。
“你不要以为网上的,你就看不上人家。人家是老师。”他说。
“哦。还是个老师呢。”我说。老师也出来骗人了。我心里想。你请就请吧,反正也没花我的钱。他的钱,我也不管。房贷每个月六百,他自己买的房,自己还房贷。按照他的话说,他的房,我住在里面,他没问我要房租,已经是宽大为怀。
我负责买菜,他过段时间给我几百块钱补贴家用。搞得他非常合理公正。
这以後,他就听信了那“大师”的金玉良言,坐到了他的小房间里去。我一个人在客厅里看电视,或是加班审稿子。他嫌开大灯太亮太费电,就让我只开那盏昏黄的灯。于是,每次我下班晚归,骑着自行车回家,远远地,就看见他小房间的窗户里透出来橘黄的灯光。我回到家,一个人面对着客厅里昏黄的灯光。
水果基本上都是我买的。我买樱桃,他吃樱桃,我伸出手去接他吐出的核。我他妈的那时候怎麽就不嫌他脏呢?我买石榴,一粒粒剥好,挑好,给他送到小房间里去,他还嫌我打扰他。我拖地进他的房间,他觉得我是为了偷窥他。我对他的好,他这辈子也享受不到了吧?我想想自己那时候的贱样儿,觉得自己真是恶心。
他在小房间的小书桌上放了一个绿色的陶瓷的小盘子,上面点起了檀香,他在里头研究发财致富呢。我拖地的时候,到了他身後,只见那电脑上显示着很多红线线丶绿线线,什麽“石油”丶“白银”丶“黄金”,什麽“大智慧”。
他在干嘛?我百度了一下,妈呀!他在炒股!我以前只是耳闻过“炒股”,今朝是头一回亲见!我脑袋“嗡”地一下,我找了个炒股的,日子怎麽过?他以前说过,他炒过股,老是亏。我们刚结识的时候,也没见过他炒股啊。我还以为他现在不炒股了呢。
我担心丶害怕,我不想看着他败家。我来到门口儿,跟他说:“你不是炒股老是失败吗,怎麽还炒啊?”
“是的,老是亏!每年两万,每年两万。”他委屈地说,“我省吃俭用!我把废纸壳子都攒起来去卖!”
“你又在搞什麽啊!你不能不炒吗?”我着急地说。
“我哪里跌倒了哪里爬起来!”他很生气。
“你都快四十了,我工作又晚。跟身边的同事比,我们的经济实力远远落後。我们都不小了,老是这样亏下去,我们输不起。”我说。
“我四十怎麽了?”他愤愤地说。
“我们那些同事,人家有空都出去旅游,我们一次都没出去过。你花那个钱去炒股,还不如留着我们出去旅游呢。”我说。
“贫贱夫妻百事哀!人家我们同事输了几十万,他老婆一点也没跟他吵!”他说,“我有一个女同事,人家炒股输了二十万呢,人家老公也没说她什麽。都照你这样,人家还不过了!”
“我们还没有车。每次放假回你老家,我们的行李都是放在你的摩托车後座儿上,用绳子绑着,捆着,跟个春运返乡的农民工一样。”我说。
“农民工怎麽了?看不起农民工是吗?你家还不如农民工呢?”他说。
我说:“我不是看不起农民工,我是觉得我们双方都有不错的工作,我们真地可以好好努力,买辆车,过地体面一些。农民工也知道攒钱买辆车,过地体面一些呢。你自己冬天要骑摩托车上班,膝盖上绑着护膝,你不觉得麻烦吗?”
“不麻烦,管你什麽事?我自己买的护膝自己绑,又不要你给我绑!”他说。
“大冬天的骑车上班,我都心疼你,你就没心疼过我吗?你爸妈每次坐公交车来看我们,你妈妈因为晕车都要生吞下晕车药,等她下了车,还是晕地难受。你每次把你爸妈送上公交车的时候,没想过要买辆车,风风光光地送他们回家吗?”我问他。
“我觉得炒股比买车重要!你就是爱面子!”他说。
我说:“你爸爸都快七十了,你妈已经六十五了,两个老人还在辛苦地种地,不种地的时候,老两口儿就出去打零工,每天赚个八九十块钱。你可以不考虑我的生活质量,你有没有为你的父母着想?你那些亏掉的钱如果给你的父母,完全可以抵得上你父母一年的辛苦。”
“我不觉得我父母辛苦!他们种了一辈子的地,他们习惯了。你要是心疼她们,你可以回去帮他们种地,你不要在这里跟我废话啰嗦的!”他说。
他听不进去,他完全听不进去!话不投机半句多。我只好从他的小房间里走出去。
“你如果不想过了,可以离婚!”他从门儿里探出头儿来恨恨地说。说完,他砰地一声关上门,又去炒他的股去了。
我呆呆地站在门外。离婚?啊?我吓死了!我是个要强的人,我工作才几年啊,我想努力工作,好好生活,“离婚”两个字我承受不起。同事怎麽看我,怎麽说我?我也没想到一个结婚这麽晚的人,能这麽轻率地对待婚姻?大龄青年更懂得珍惜?你错了!他们光棍了那麽多年,他们独立自主惯了,他们更无所谓了!
3。“中国好室友”
吵架了也会和好,一切正常,就是没有夫妻生活,有也搞不成,越挫越不行。
有一次,他又失败了,我一脸地失落。他跑到客厅里,登陆“世纪佳缘”,向那上面的女人发出了邀请函。
“我就是想通过这种方式来发泄一下!”他事後跟我讲。噢,我是受害者,我都没去虚拟世界发泄,他倒是去发泄了,而且是以报复我的方式。他阳痿搞不成事儿,他居然恨我,他去找女人来报复我。这是什麽逻辑?这是阳痿的逻辑!这是什麽道理?这是太监的道理!
他有时候心情好,那坏死的辣椒还是不行,就是软绵绵地,趴着不起来。
他无力地躺在那儿,跟我说:“没用!不听大脑的指挥!我割了!”他说他要割了它!
我说:“那可不能割,还没生孩子呢!”
就这样,一个月,两个月,三个月,四个月,两个人各睡各的被窝,互不打扰,俨然一对儿“中国好室友。”
周末,我们照例拿着水杯丶零食,去那些免费的风景区玩。在外人眼里。他腰身粗壮,白白胖胖,衬衫的衣领掖在裤腰里,齐齐整整,斯斯文文,俨然一个事业有成丶家庭美满的中年男人。而我,作为这个成功的中年男人的身边的女人,内心应该很幸福很满足!可是,我们连手都没牵过,在外头没有,回家也没有。我觉得我在陪同一个领导在看风景,对,是陪同一个特别正派丶不近女色的领导在看风景。
我们晚上照例去广场上散步,看人家跳舞。我们经常一起散步,我们唯一的共同活动就是散步了。人家在人群里头跳,我们在广场上的小路儿上走。他走在前头,边走边随着音乐手舞足蹈。他低着头,两只手随着音乐舞着,夜色里透出来他白白的皮肤,他像个大熊猫一样,一副很沉醉的样子。
“跳舞要随着鼓点儿!你听到鼓点儿了吗?”他问我。
“听到了。”我说。
前头,走着一个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