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弟弟边卸货边说:“先放笑笑家里。”
我说:“人家要是用车呢?”
我弟弟说:“不行,让大响拉了去收废品的地方卖了。”
我说:“那麽多小玩具,就当废品卖了啊?多可惜啊。”
他说:“啊,只能卖了。还能怎麽办?”
我说:“你只卖哈密瓜吗?人家老是吃也吃够了啊。”
我弟弟说:“我也卖葡萄。”
我说:“啊?你还卖葡萄啊?我喜欢吃葡萄。”
我弟弟说:“葡萄要吃巨峰,巨峰好吃。夏黑发硬,不好吃。”
我说:“什麽是巨峰啊,什麽是夏黑啊,俺都不知道。”
我弟弟说:“巨峰容易剥皮,夏黑皮硬,不好剥。”
那时是夏天,水果烂地快。
我妹妹打电话跟我说:“姐,今天,俺哥又给俺家送来四个哈密瓜。”
我说:“他就是实诚,他卖哈密瓜也不容易。他都给恁了,他不如留着自己卖了。咱姊妹俩好,我说话也不怕你生气。”
我妹妹说:“就是的。我说他,他也不听。每回他赶完集,都要去给俺送几个哈密瓜。几个小孩都可高兴了。俺都不忍心。”
我压低声音说:“他就那样。他送就送吧。你说鸿雁也不去上班,他一个小青年天天去赶集,怎麽说媳妇的?去上班,说起来也好听啊。”
我妹妹说:“谁知道他怎麽想的。姐,我现在搁家洗衣服的。等我晾好衣服,我去找你玩儿。”
我说:“你带着三个小孩儿不容易,不要来了。我去恁家找你去。”
我妹妹说:“没事儿。我也想俺妈了,我去给俺妈送点儿菜。”
不一会儿,我妹妹开着她的电动三轮车来了。
“哟!雪涵来了!子涵来了!”我赶紧去迎接。
我妈妈也笑着迎了出来:“佳乐怎麽没来啊?”
“佳乐跟着他爸爸收摊儿去了。他也不喜欢来咱家。地上全是鸡屎丶鸭屎丶鹅屎,连下脚的地方都没有。佳乐来咱家,走路都是翘着脚走。谁知道他怎麽那麽爱干净的,俺大丫丶二丫就喜欢来外奶奶家。”我妹妹说。
两个小丫头可是很开心,她们穿着紫色的连衣裙站在大恶心家的屋後头用粉笔画画。
“你看,这姊妹俩多会画啊,画地真像!”我妈妈笑着说,“笑笑家的小孩儿真好,你看人家三个小孩儿,跟水洗的似的。”
我妹妹说:“俺哥,我今天看见顾丹了,顾丹跟骄傲结婚了。她站在骄傲家的大门口儿,比以前长得高多了,也比以前胖点了,头发拉地直直的,可好看了。”
我弟弟没说话。
我说:“骄傲家不是在上海吗?他们怎麽从上海回来了?”
我妹妹说:“回来了,骄傲都回来可长时间了,回来结婚的。”
我说:“谁给他们介绍的,怎麽把顾丹给介绍到凡庄来了?”
我妹妹说:“谁知道谁介绍的啊,人家骄傲家有钱,给他介绍的人多。”
我说:“这以後,鸿雁遇到顾丹多尴尬啊。”
我弟弟说:“有什麽好尴尬的。”说着,他抄起扳手去修他的开着做生意的小汽车。他的银色小汽车前头的铁皮已经撞地遍体鳞伤,锈迹斑斑了。
我看看我弟弟的车,那小车已经撞地不像样子了。车头两边很多地方都生锈了。我问我妈妈说:“鸿雁怎麽把车撞成这样的?”
我妈妈说:“他开车猛浪。上回他搁青羊山还把人家的车给撞了。人家不让走。非要他陪钱。後来,他给大响打电话。大响来了,跟人说说,鸿雁给了人家五百块钱,人家才让走。大响可喜欢他了,对他可好了,可给他帮忙了。动不动就请他去他家吃饭,喊他一块喝啤酒。鸿雁还不喜欢人家。人家大响也不生气。天天‘俺哥俺哥’的,喊地鲜甜。”
我妹妹说:“後来俺老婆婆知道了,俺老婆婆说,怎麽给他五百的,太多了,他这是扼人的。俺老婆婆说,她早不知道,她要是知道的话,去跟那人说说,俺哥根本不用给他五百块钱。”
我说:“鸿雁搁青羊山也是多亏了有笑笑家帮助了。他搁人家的那些小玩具呢?全当废品卖了?多可惜啊,一万块钱买的。卖了多亏啊?”
“那怎麽弄啊?”我妈妈说,“不当废品卖怎麽弄,卖又卖不出去。人家没人买。鸿雁赔本儿按斤卖,五块钱一斤,都没人买。都过时了。人家该买的也买足了。谁能天天吃玩具啊?”
我说:“鸿雁也太能浪费钱了。”
我妈妈说:“他也是想好的啊?一开始卖地确实好。他才又去进货的。”
我说:“他干什麽都是虎头蛇尾。不能一本正经地干到底。他卖什麽,你都跟着去啊?”
我妈妈说:“我不跟着去怎麽弄啊。我得跟着帮忙看车。多个人手好点儿。摆摊儿可不容易了,这个挤,那个挤的。人家旁边卖东西的,都把位置占地死死的。连下脚的空儿都没有。人家都是青羊山的,地头蛇,咱惹不起。跟人家好说歹说,人家才腾点空儿。上回一个人,想欺负鸿雁,骂骂咧咧的,幸亏我在。要不是我跟着,人家都要打他了。”
我们正说着,我弟弟扛起一把大红阳伞,跟我们说:“走,到大街上支阳伞去。”
我们都跟着去帮忙。我弟弟把大阳伞放在二阳家门前的大路上。我们都去帮着把伞撑开来,可是都不会。我们左掰掰,右掰掰,怎麽都搞不成。
“人家大响会,会的一下就撑开了。咱是不熟练。”我妈妈说。
“那怎麽办?要不我打电话给大响,让他来帮忙?”我妹妹说。
“别叫大响了。咱慢慢研究研究吧。大响来一趟也不容易。你带着两个孩子先回去吧。俺三个人在这儿慢慢摸索摸索。”我妈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