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岩的肩膀宽厚,可以替乔佳欣挡住大半的风,让她可以专心跟着录音机里的磁带练习英语听力。
奋力地踩着脚蹬,一路上,海岩的脸像是处于完全不同的两个极端。
上半张脸是冷的,被风吹得都麻木了;
下半张脸是暖的,一层又一层的针织不仅挡住了迎面刮来的风,在呼吸时,还能闻到一股淡淡的雪花膏味道。
很甜,很香……
他们回到家的时候,院子外面正围着不少人。
都是来瞧乔家热闹的。
“这是在闹哪出?”
“谁知道呢,估计是来认错的吧。”
“认错?早点不认,老房要拆了,回来认了。”
“打得怪狠呢,真是一点脸面都不给自己留。”
“打,打死了才好,没良心的小,死一个少一个。”
看着乔家院子里那一出负荆请罪的大戏,外面围观的人都在小声地窃窃私语。
乔望东下手挺狠,把三个弟弟都打趴在地上了,还让他们轮番给刘淑琴磕头认错。
其他那几个兄弟哭得也是情真意切,鼻涕一把泪一把,还自己扇了自己几个耳光,请求老母亲的原谅。
可他们才有多少道行?竟然敢在村里这群成了精的“老狐狸”跟前玩聊斋。
明眼人一眼就看出来,这不过是周瑜打黄盖的苦肉计罢了。
只是不知道,深受其害的刘淑琴有没有看出来,因为背对着儿子们的她一直在不停地抹眼泪。
“妈。”
把弟弟们都教训一通後,乔望东也直挺挺地跪在了刘淑琴跟前,“是儿子们不孝,没有好好地孝敬您,你该打打丶该骂骂吧,我们绝不吭气。”
刘淑琴没说话,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後,用身上那条围裙蘸了蘸眼角的泪。
打?
她怎麽不想打?
一想起那天他们相互埋怨丶相互指责,最後把生活的各种不顺,通通埋怨到自己身上的时候,她真想像敲地鼠一样,把他们的头打到肚子里。
骂?
她巴不得指着鼻子,把他们痛骂三天三夜呢!
可那都是之前的事了。
刘淑琴恨啊,恨自己有眼无珠了几十年,养大了四个没有良心的白眼狼。
但她今天掉眼泪却不是悔恨,而是对他们彻底的失望。
要是他们今天没有来这麽一出,她还不会觉得有什麽。
起码他们是真的对自己有心结,有断亲的骨气。
可现在呢?在知道家里拆迁後,纷纷低声下气地回到自己身边?以为演一出知错就改的好戏,就可以哄得自己原谅。
他们是觉得,自己是个人老心软没主见的老傻子吗?
为了钱,他们可以装得孝顺,昧着自己的本心认错,这才是让刘淑琴最失望的。
教养了几十年的儿子们,个个都是利欲熏心,为了钱可以放弃尊严的软骨头……呵!
“让一下让一下,姥?姥!”
自家门口挤了这麽多的人,乔佳欣还以为姥姥出了什麽事,赶紧从人群里挤了进来。
直到她看见跪在地上认错的是舅舅们,姥姥正安然无恙地站在那,这才放下心来。
擦去眼角的泪,刘淑琴转过身勉强挤出一丝笑,“回来了?饿不饿。”
看到姥姥哭红了眼,乔佳欣没说话,只是摇摇头。
刘淑琴继续说道:“赖好再吃点吧,将才做了点煎卷,我去给你热热。”
说完,她就拉着乔佳欣回到了屋里,同时用力关上了门。
嘭!
关闭的房门,就像是戏台子上放下的幕帘,意味着一场戏的结束。
“好了好了,都散了吧。”
“时间不早了,快回家收拾收拾准备睡吧。”
刘淑琴一走,後面也就没别的戏可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