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承文开了盒,里面是满盒粒珠子状的物件,肉眼看有点像深棕红色,再掺杂点别的什麽色彩,穿了孔,应该还抛过光。凑近点看,能看见点点金星,还能闻到淡淡的香味。
“这是……小叶紫檀?”
季承文问:“你会认?”
“你那本评鉴书上有写,我无聊的时候翻过。”
季承文点头说:“108颗,径八毫米。这是之前收的一块木料,因为有点裂痕,所以珠子做小了。”
“只有现成的吗?”
“想要现成的也没有,这一百零八颗已经被人定了。”他说,“为了显诚意要自己动手是吧,那正好,我前几天刚收了块小叶紫檀,我手把手教你磨几颗。磨珠子不算难,你练过几年字,手应该够稳,那一块你全帮我磨成珠子就行了,串珠子的归你,剩下的归我。”
“……季老头,你故意的?”
这老头哈哈一声,没否认。
“找我买东西,这麽信得过我?”
“信你。”我反将一军,“不过,谁说我要买的了?”
“你这小子。”季承文手指点点我,“打算用什麽换?”
“晓晓那份另算。我卖身帮你看店一个月,还帮你磨珠子,也差不多能换条手串吧。”我说,“季老板财大气粗,应该不会跟我计较这些零头。”
季承文被气笑:“行行行,还给你缀颗青白玉当主珠,你把今天的账记了。”
“成交。”
他可能是职业病犯了,转头就问我玉上要雕什麽。
我想了一会儿,拿出手机搜了一下图片,递给他看。
“楮树花配楮叶,可以做吗?”
“花红叶绿……可能要用红翡。”季承文嘀咕着幸好他有收边角料的习惯,刚好可以弄颗稍大点的珠子。
我想了想说:“我来画图,你帮我改改,然後按我的图案雕,怎麽样?”
他点了点我,拉长着声音说可以。
虽然交易协商过程很顺利,但我转而遇到一个更大的问题——我不会画画。
我随手扯了张素描纸,用铅笔临摹了图片上的画,被路过的季承文瞟见了,突然让我有一种小孩偷写日记被长辈看见的错觉。
後来实在不行,我转而用数学的方法测量了花与叶的比例,按照比例缩小丶描点,最後用曲线将其连成形。我删改多版,历时多日,终于找到一版满意的,才把图纸递给季承文。
季承文抖着纸说:“画画拿圆规和尺子,我差点以为你是在画什麽精密仪器构造图呢。”
“……”
“诶,你是不是忘了标注比例尺了?”
“……”别骂了。
***
我被季承文的嘲讽弄得不服,转手就把那张草稿图收了回来,第二天就打电话约了郭瑞齐这个美术生,向他取经。
听他说,他暑假在一家画室教小朋友画画,他下班的时候正好有空。
我找了他所在的画室,门没关,有小孩陆陆续续出来。我探了半个脑袋进去,这间画室氛围温馨,墙上挂满了画,画中是色彩明艳的花,有幼稚的涂鸦,也有细腻的写实画,像乐园,也像花园。
我执手轻叩了下门。
却见重重画板之下,一个人转过头,一张清俊温和的脸出现在我面前。
我随即一愣,他也一愣。
“沈……吟招?”
我走进画室,也试探地喊出我记忆里的那个名字,“梁渊。”
他温和一笑,说,世界真小。
我也笑,说,世界是个圆,兜兜转转,我们又相见。
“转眼你都这麽大了。”他欣慰道,转而说,“可别来告诉我,你现在连孩子都有了,来这麽一趟是为了接孩子的。”
“不是,我来等朋友。”我说,“郭瑞齐,你们画室的老师。”
他点点头,说他去整理画架了,待会儿就来。
我寻了一张空凳子坐下,看见他面前的画板上,是一朵色彩明艳的向日葵,色彩叠得很厚,仿佛下一秒就要溢出画纸。
这幅似曾相识的画触动了我,“你和贺尧还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