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吏唤来同伴,合力清开浮土,撬开棺盖。尸身面部损毁严重,但脖颈处一道极深极窄的创口清晰可见,凶器似细长尖锐之物。
翻检尸身其馀肢体,脚後跟墨迹被尸水晕开部分,但关键字样尚可辨认:“独侠怜舟”。
消息报到京兆衙门。
捕头姓张,经验老到。他勘验尸体,面色沉下去。此尸所涉之事,超出寻常命案范畴。他命人将尸体运回殓房,即刻上报。
衙门後堂,主事官员正巧是之前替阿史那鲁去找怜舟的人。他捏着那张抄录的字条,下令严密封锁消息,加派暗哨盯住城西郊外小馆的假“怜舟”。
暗哨伏了三夜。终于蹲到了穿着深灰棉衣物的东方描秦,那官员立刻通知了阿史那鲁。
衙门增派人手,暗查教坊司。
老吏询问调查当日眼神闪烁的扫地婆子,威吓之下,婆子颤声说,大概半月前,曾隐约听到楼上某间房有过激烈动静,似有重物倒地,但很快平息。她不敢多问。所指房间,正是谢灵然平日弹琴休憩之所。
便衣捕快盯住了谢灵然。她似乎一切如常,白日偶尔出门购置针线布匹,夜晚抚琵琶。但她偶尔会站在窗边,望向城南方向,时间不短。
这日,谢灵然提着一包药材返回。
穿过一条窄巷时,两个陌生男子拦住去路。
一人亮出腰牌:“京兆衙门,问几句话。”
谢灵然面色微白,握紧药包。
“认得怜舟吗?”
“不熟,他来听过曲。”
“最後一次见他何时?”
“记不清了。”
“你房内近日可有过异状?”
“没有。”
“西郊小馆,你去过吗?”
“……不曾。”
捕快目光锐利:“有人见你与一黑衣男子来往密切。”
谢灵然:“并无此事。”
捕快逼近一步,正要再问,巷口传来脚步声,是教坊司的护院探头。
捕快对视一眼,收回腰牌:“近日莫要离京,随时候传。”
说完转身离去。
谢灵然快步回到醉自己房间,关紧门,走到妆台前,打开最底层抽屉,指尖探入摸索,触到一个硬物,是一把样式普通的匕首。
她将匕首取出,塞入枕下。
当夜,谢灵然弹完最後一曲,回到房中。
吹熄蜡烛,和衣躺下。
黑暗中,她睁着眼。
更鼓敲过三巡,窗棂极轻地响了三下。
谢灵然屏息。又响了两下。
她无声起身,走到窗边,推开条缝。窗外无人,窗台上放着一小块叠着的粗布。
她迅速伸手取回,关紧窗。
就着微弱月光展开粗布,布内面用炭条写了一行小字:“舟曝吏查,溪困,速离。”
字迹仓促。谢灵然心跳如鼓。
她将布条凑近烛火,烧成灰烬。她在桌边坐了片刻,然後开始快速收拾几件必要衣物和一点散碎银两,打成一个小包袱。
她吹熄灯,拎起包袱,悄无声息拉开门,侧身闪出。
走廊空寂。她贴墙而行,走向通往後厨的窄梯。
下了楼梯,穿过厨房,来到後院。院墙角落堆着杂物。
她挪开几个空筐,露出一个不起眼的狗洞,仅容一人匍匐通过。
这是早年她无意发现,以备不时之需的路径。
她正欲俯身,身後忽然传出一个女声:“这就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