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魂魄悬浮在空中,笼罩着一层淡淡的青光,眼神里没有久别重逢的温情,只有沉痛的失望。
“你以为你在拯救,实则是在摧毁!你打开的不是盛世之门,这举国的尸山血海,你,难辞其咎!”
不……不是这样的!
郜溪想要辩解,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审时度势,谋定後动。要等到大义分明,要让天下人知道,你之举,是顺天应人,是拨乱反正,而非逞一时之快的祸乱之源。”
字字诛心。
然而,奇怪的是,父亲的声音开始发生变化,那沉稳苍老的男声,渐渐融入了一个清亮急切的女声。
“阿溪!郜溪!”那声音越来越清晰,越来越熟悉,“快醒醒!你怎麽了!”
父亲的身影渐渐模糊,而那声音却愈发真切,仿佛就在耳边响起。
是谢灵然在叫她?
是谢灵然在叫她!
“郜溪!很危险,快醒过来!”
“父亲……?灵然——!”
郜溪从梦中梦里惊醒过来,心脏狂跳不止。
耳边悲悯的呼唤戛然而止,帐外依旧是寥寞的夜。
万籁俱寂。
朦胧月光透过窗棂,安静地洒在房间内,哪里有什麽尸山血海,哪里有什麽父亲魂魄?
终于彻底脱离了那个可怕的梦境。
噩梦,无比真实的噩梦。
帐中人大口喘着气,扶着床榻坐起,浑身上下都被冷汗浸透。
擡手抹去额角冷汗,却抹不去梦中浮现的惨烈景象。
是啊,她太冲动了。
被愤怒和正义感冲昏了头脑,以为造反便是一了百了的解决之道,却低估了战争的残酷和一统家国的复杂。
造反不是儿戏,更不能凭一时意气。
她将多少无辜的人拖入了这深渊?又让多少小家破碎,妻离子散?
父亲说得对,她需要的不是一场仓促的丶注定血流成河的叛乱。还必须要一个足以撼动天下正道的名分。
梦中那最後与谢灵然声音重合的劝诫,言犹在耳,无比清晰:
“要等,要师出有名!不可冲动!”
她掀被下床,走到窗边,望着远处皇城模糊的轮廓,不由得对刚刚的梦魇一阵後悸。
“阿溪,你还好吗?”谢灵然一脸担忧。
“灵然……”她低声自语,“你说得对。是我太急躁了。”
谢灵然一脸疑惑,她说啥了?
“我做了两个噩梦,梦到那小儿皇帝在王羽宁的撺掇下要来抓你,我起兵造反。”
谢灵然轻轻握住她的手。
“还梦到造反以後的後果我承担不了,我的父亲对我很失望……最後,是你唤醒了我。”
要等,等待那个真正能够“师出有名”的时机。
“阿溪,喝点安神汤吧。”
身边谢灵然满眼关切,递上一碗热了又热的药汤。
“灵然,最近有关你‘圣女救世’的风头太盛,怕不是好事。”郜溪停顿,“可能要委屈你一下,回王羽宁府上再另做打算。你放心,我一定会来接你的。”
谢灵然心如明镜,了然一笑道:“好,那我权当不知他的狼子野心,他还是我父亲旧日故交王伯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