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兰儿坐在榻上,脸色依旧有些苍白,眼神露着初为人母的温柔。
仪式开始。
乳母先将男婴抱到锦毯前。
小家夥舞动着小手,黑溜溜的眼睛好奇地看了一圈,最终一把抓住了那柄代表兵权的虎符,咯咯笑了起来。
衆人神色各异。
小海眼中既有身为武将看到子承父业的欣慰,又有一丝难以言喻的失落。
接着,乳母抱来了女婴。
她似乎比哥哥更沉静些,目光在物件上流转。
最後,胖乎乎的小手毫不犹豫地丶稳稳地抓住了那方小巧而精致的玉玺,紧紧抱在怀里。
一瞬间,殿内寂静无声。
莫非这是天命所归?
谢灵然缓缓站起身,道:“天意如此。”
“兄长尚武,抓符,合该继承郜家衣钵,镇守边陲,以卫社稷。妹妹抓玺,承袭国器,乃天授之选,当留于宫中,由朕亲自教导,以备来日承继大统!”
她看向沈小海:“小海,你带男孩去北疆。他是郜家的根苗,边关的风沙,会让他成长为真正的勇士。这也是……他母亲用半条命换来的,你们郜家血脉的延续。”
君无戏言,她对沈小海下了命令,命他带走男孩。
她又看向谢兰儿,语气柔和了些:“兰儿,你的女儿,如若贤德得当,也许会是这江山未来的主人。我们一起,将她培养成比更出色的帝王。”
小海看着女儿手中的玉玺,又看看儿子紧握的匕首,知道自己再无理由,也无权反对。
他走到谢兰儿面前,想说什麽,谢兰儿却先一步低下头,轻轻拍着怀中的女儿,柔声道:“去吧,照顾好……我们的儿子。”
她始终没有擡头看他,那句“我们的儿子”听起来,仿佛是这世上他与谢兰儿之间唯一而脆弱的联系。
小海心中刺痛,知道那道隔阂,或许此生都难以跨越。
他默默抱起儿子,最後看了一眼女儿和那个疏离的背影,转身离去。
沈渺渺紧随其後。
男孩的命运指向了苍凉的北疆,与战马刀剑为伴;女孩的未来,则与这九重宫阙丶万里江山息息相关。
殿内,重归寂静。
谢灵然坐到床边,握住谢兰儿的手。
兰儿将脸埋在被褥中,哭泣起来。
谢灵然轻轻拍着她的背,如同小时候她受了委屈那样。
沈小海走时,甚至没敢再看一眼皇宫。
大半年前,他几乎是落荒而逃。
次日清晨,便以边境军情紧急为由,向谢灵然自请长期镇守北疆。
信中言辞恳切,态度坚决。
只有沈小海自己知道,他在以他自己的方式向她们赎罪。
谢灵然虽觉突然,但边境确实需要可靠之人,见小海心意已定,便允了他的请求。
十个月後,他将满腔悔恨深埋心中,再次离去,也带走了那个始作俑者沈渺渺。
他觉得渺渺同样有养大这个孩子作为赎罪的责任。
殿外,小海将怀中孩子递给马车里的姆妈,随後翻身上马,最後回望了一眼那重重宫阙,毅然决然地策马融入黎明前的黑暗中。
怀中的男婴仿佛感知到离别,突然嘹亮地哭了起来,哭声在寂静的官道上回荡。
北狄西部,郜溪以一场精妙的奇袭,大败戎军主力,将其赶至哈斯戎边境处,暂且解了北狄亡国之危。
一年之期将近,郜军合该得胜归来,与京城每月两次的联络,却突然中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