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真相(五)
季兰云被拷了起来。
即便如此,他却丝毫没有半分窘态。
他把审讯椅坐成了办公室里的老板椅。就连林惊澜和蒋遇夏走进来的时候,他也只是懒懒地擡了几分眉毛,眼尾那两簇纤长的睫毛跟着一道抖了抖,随即又重新垂了下去,似是好玩一样张开了被束缚在审讯椅手铐下的两手,手掌小幅度翻了翻。
林惊澜照例翻开笔记本。
他还没来得及拔开笔帽,对面那人却忍不住先他一步想要掌控这次审讯的主动权:“你们想给我按什麽样的罪名,尽管问。”
“不要偷换概念。”林惊澜警告他,“你做了才应该承担应有的罪名,不是你做的,我们绝不会强加给你。”
“呵。”季兰云轻笑一声,“随你。”
蒋遇夏与季兰云不熟,这场审讯主要由他主导。
他见对方没有别的话要说,便直接了当地切入了进去:“你和西区工业厂区改造区有什麽关系?”
“投资方。”季兰竹说话的时候习惯看着对方的眼睛,四目相对的时候,两个都不是什麽好糊弄的人,语言看似平静,实际上视线却在不停交锋,“还有的你们不是都听见了。我还是整个工业改造区所有违法制药犯罪事件的主导者。”
轻飘飘的一句话就把在整个工业厂区发现的违法违规制造违禁药品这样的罪名全部认了下来,没有费尽心思的逃避,更没有罪恶被昭告天下之後的,哪怕是僞装出来的忏悔。
蒋遇夏的目光没有移开:“还有呢?”
“还有?”季兰竹偏过脑袋,他微微蹙起眉头,连带着鼻尖一起跟着皱了几分,随即露出一个演练过无数次的“略显抱歉”的微笑,“我做过的事情太多,警察同志你不如给我点提示?”
这样看起来配合无比,实际上却又难缠的犯人实在是不多见,蒋遇夏面上表情严肃:“你在七峰市有多少供货商?又联系了多少人帮你储存原材料和药品?还有多少家医院在以试药的名头向外传播扩散这些违禁药品?”
“基本都被你们打击完毕了。”季兰竹这回说的是实话,“西区工业厂区和市西的艺术园区是我们最後的温床。至于你说的试药,我已经成功了,也没必要再花这个钱找人来做试验品。”
此人布局之大,花费时间之久,难免让林惊澜感到有些胆寒。
如果不是这次将他们一网打尽,那麽只要让这些人在改造区里浑水摸鱼掩藏了过去,将来不知道要在七峰市里掀起多大的腥风血雨。
“雁北峰度假区呢?”这次是林惊澜问的,“从山里面挖出来那麽多的尸骨,也是你做的?”
“雁北峰……”季兰云的手指一下一下点着台面,发出清脆的声响,“这都是多久以前的事了……啊……”他压低了几分声音,再开口的时候,还是那副运筹帷幄的样子,“算起来有一年半了吧。”
他点头:“是我做的。季润最开始起家的时候做的就是房地産开发,我想要从这个圈子里找人,有的是愿意摇着尾巴贴上来的。只不过孙强峰那人胆子小,我只能使点手段让他离开七峰了。”
所有的细节都对了起来。
季家在七峰市的声名,季润在房地産开发界的人脉,季兰云本身的医学背景。这些种种加起来,能为季兰云铺好一条通天大道,自然也能筑出一扇通往地狱的大门。
从蒋遇夏来到七峰以来,一个一个案子背後的谜团都在此刻争先恐後地涌出水面。
“你又是怎麽知道制药方法的?”蒋遇夏问他,“你学的是医学,不是化工,这不是一朝一夕之间就能互通的。”
季兰云转过眼珠去看他,顶光在他脸上投下冷硬的光影,明暗交界间,那双毫无情感的丶狭长的丶如同狐狸一般的眼睛就藏在其中。
他不说话,蒋遇夏却沉不住气,对他来说,他迫切地想要知道——或许是为了自己的执念,或许是为了林惊澜的那句话——照片上站在季兰云身边的那个人,究竟是不是通缉犯雷鸣深。
“你在国外读书那几年,有没有遇到什麽人?”
对方思考了一瞬,很快给出了回应:“你说Adam?”
“Adam?”这个名字并不在名单当中,蒋遇夏皱了眉,“他没有中国名字吗?”
“我不知道他的中国名字。”季兰云被束缚住的两手摊了摊,“我们只是邻居而已,没必要那麽知根知底。”
现在还要钻牛角尖去求证这个Adam真实身份究竟是谁的必要性已经不大,蒋遇夏顺着话题继续问:“所以违禁药品的成分表是他告诉你的?”
季兰云没有否认:“算是吧。”
蒋遇夏眼底迸出精光:“他现在人在哪里,还在国外吗?”
“他已经去世了。”季兰云说,“我认识他的时候他就有很严重的肝病。我回国前他就已经去世了。”
季兰云把所有的罪名都交代得清清楚楚,签字按手印的时候也是毫不抵触,握着笔的时候如同与合作夥伴签合同一样,把名字签得龙飞凤舞。
拿着口供走出审讯室的时候,林惊澜和正站在单向玻璃前的陆振霜撞了个正着。
“季家人要见他一面。”陆振霜和他说,“季家的情况你知道的,给他们一个面子。”
这也不是预料之外的情况,林惊澜点点头,说了一声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