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前方,黑铠加身,红披烈烈,一马当先。
似是注意到了他的视线,于是略一停顿,驱马来到车前。
“你想骑马吗?”苍雪戎用刀撩开车帘,眉眼弯弯,神采飞扬。
叶徽之定定看着他,半晌,嗯了一声,将手交给他。
车队暂停,苍雪戎拉住叶徽之的手,猛一用力,将人横抱在马上,打马疾行。
大军开道,叶徽之大叫着抱着他的脖颈,侧首望去,见啸月苍狼遮天蔽日,目之所及,漫山遍野,红缨飞扬,狼旗招展。
狂风呼啸着吹打在马上,阳光灼灼,夏风薰薰,景物在飞速後退,叶徽之死死搂着苍雪戎脖颈,心跳如鼓,鼻间全是苍雪戎身上好闻的味道。
他急促喘︱息着,自己都没发现自己唇角带着笑意,蓦得擡头仰望,却猝不及防撞进了一双漆黑的眸子。
“好看吗?”苍雪戎问他。
叶徽之瞬间脸颊通红,心里几万条鱼同时被残忍的渔夫拉出水面,尾巴扑腾得他眼前发黑,何止好看,简直俊美到了极致,天神下凡一般!
“是不是与你在王座时见到的不同?”苍雪戎笑容和煦,搂着这朵柔软的云,企图给他讲道理,“千里江山,需得自己看见,才能知道怎样对它,才是最好。”
叶徽之:“……”
啊,原来是在问这个好看。
叶徽之:“你又怎知,朕治理不好它?”
“因为你前半生太过坎坷,造就後半生多疑暴虐,比起证据,你更相信你手下的孟秋卫。”苍雪戎附身,将他牢牢桎梏在怀里,再次加速,马上狂风烈烈,叶徽之睁不开眼,索性转头,将脸埋在苍雪戎怀里。
“你不信朝臣,不信将军,只信你的耳目,天长日久,朝臣朝不保夕,不敢言而敢怒,势必引起动乱。”这该死的不懂风情的男人还在喋喋不休。
叶徽之想咬他一口。
“你如今十八岁,不是八岁,过往种种,塑造了你的人生轨迹,让你的性情早已无法改变。你虽杀伐果断,为百姓殚精竭虑,在民间却有暴君之名,你可以不在乎,但这却是给各大势力造反的借口。”
苍雪戎语重心长,企图说服暴君。
“我用了七年来瓦解北狄,毒杀莫贺,又全力保住奥云那个蠢货,阻止赫连韫当单于,就是害怕大楚内乱之际,赫连韫挥师南下。如今奥云没死,赫连韫屈居人下,他若要登基,便会导致北狄政变。赫连韫是鞣奴人的儿子,是上不得台面的王子,奥云还活着,其馀四部不会允许他当单于。”
安国公在给暴君分析利弊。
苍雪戎:“西南有尺族,所以七十二寨向来不安分,动辄便与交趾蒲甘勾结,一旦勾结便会导致动乱。但有武安候镇守西南,尺族人便不敢犯上作乱。”
苍雪戎:“东南赵家海战无敌,只要赵星河顺利接替他爹的位置,东南便不会垮,南瀛至少五百年不会过来。”
“在这种情况下,江山需要的是一个刚柔并济的帝王,而不是一个多疑诡谲的暴君。”苍雪戎语重心长,他真的不想让叶徽之死。
“帝王可以杀伐果断,但不能杀伐无度,帝王可以多疑猜忌,但不能不审便杀,一杀还是满门。小檀,你聪明,漂亮,对人心揣度世间罕有,可你心中只有弄权,只有杀戮。凡帝王皆霸道,可你不仅霸道,你还傲慢。你看不上世间大多人,觉得他们愚不可及,你将人心当做棋子,将人当做木偶,肆意操纵,毫无敬畏。你在阴天太久了,久得已经忘记,太阳总有一天会出来,而再厉害到阴谋家,也只能成一时之气。”
叶徽之冷哼。
“适度的杀戮让人惧怕,过度的杀戮却让人滋生反意,你有封长歌不假,可北地,东南,还有各大城池的守军,难道就都只听武安候的话吗?”苍雪戎再次打马,在呼啸的风声中,郑重道:“群臣不敢言而敢怒,到了那日,便离分崩离析不远了。而那时,北狄势必乘机南下,这种情况,我绝不允许。”
叶徽之:“……”
苍雪戎紧紧抱着他,“等靖王登基,大楚安定下来,我就陪你去江湖走走。楚国很大,三山五岳,大江大河,咱们一起去看,一起去体验,好不好?”
叶徽之:“……”
见他不答,苍雪戎干脆道:“你不同意也没关系,因为不止帝王会霸道,我们当将军的更会霸道。我非要带你走,你也没办法。”
叶徽之:“你!”
“以後等咱们老了,就住一个小院子,收养几个能干的孩子,将我这身能耐传下去,让他们给我们送终。如果我先走,你就短暂自由了,如果你先走,我就立刻来找你。咱们过一辈子,你说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