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能跑
衆人入座,靖王率先起身,携衆人跪地,山呼万岁。
夜风肆虐天地,穿过千里平原,裹挟着丁香寥落一地,叶徽之高坐衆人之上,垂眸睥睨。
半晌,他擡起右手,口中吞咽几次,忍住喉中撕裂一样的剧痛,勉强将声音维持正常:“平身。”
衆人起身,纷纷回到座位。
自叶徽之落网以来,便一直住在将军府,时隔多年,这还是叶知瑾第一次见到他。
长大了,叶知瑾看着他,有些愣住。
冰肌玉骨,不怒自威,分明眉目如画宛如神仙中人,手段却铁血残忍好比地狱厉鬼。
和他母亲长得真像,叶知瑾想着,倒酒入杯,率先起身,恭祝他万年。
群臣再起,同举酒樽,共祝帝王无疆。
一杯尽,叶知瑾再倒一杯,行至中央,朗声对衆人道:
“昔太皇太後封氏,虺蜴为心,豺狼成性。趁陛下齐山祭天之隙,暗行鸠弑之谋,致圣驾与安国公共坠危崖,天地同悲!更扶襁褓僞立,牝鸡司晨,欲倾覆宗庙而後快!”
衆臣擡首,面有悲愤,帝王垂眸,不见喜怒。
叶知瑾一手指天,一手执樽:“幸昊天垂眷,真龙不死。陛下履险如夷,安国公护驾有方,潜龙在渊以待天时。”
说到此处,眉心一凛,怒道:“我北地将士皆食周粟,世受国恩,岂容奸佞秽乱宫闱?今擐甲执锐,誓清君侧,当斩封氏之头悬于北阙,犁庭扫xue以正乾坤。愿率三军之士,复迎圣主,再辟日月,使忠魂昭雪,奸邪荡尽!”
苍雪戎当即起身,双手捧酒,张口就来:“靖王之心,可昭日月,得此良臣,陛下感悦几泣。臣等敢再奉觞,共贺天颜!”
感悦几泣?泣你个头的泣,叶徽之冷眼看他做秀,摩挲着酒杯不言不语。
从头到尾,他只说了一句话,这群叛贼酒就已经喝了三轮。
他百无聊赖的当着吉祥物,看着苍雪戎拉着叶知瑾游走在北地群臣中间,心中将整个北地都切做了臊子。
无妨,他漫不经心倒出一杯酒,等他复位,第一件事就是砍了靖王。
先灭他满门,再将这群叛贼的三族都夷了,刚好给他的太学士子腾些位置。
至于苍雪戎?带回去,关起来,不是喜欢以下犯上麽?那便废了他的武功,在後宫里做一辈子娘娘吧。
烈酒入喉,叶徽之一愣,看向和别人哥俩好的安国公。
常闻北地酒烈,然而他这杯酒,既不见烧喉,也不见辣嗓,细腻绵软,入口香甜,是百花蜜的味道。
许是察觉到有人在看自己,苍雪戎回头。
长空下,明月明,天子蓝纱白衣,脸上三分懵懂,两分黯然,馀下五分,苦涩晦暗,好似蕴含了千言万语,却又什麽都没说,只对他遥举酒樽,一声长叹。
苍雪戎一时也愣住,直到被靖王不轻不重捏了一把才回神。
叶知瑾问他:“看什麽呢?我传歌舞了。”
苍雪戎点头,忽然不太想喝了,他把玩着酒杯,想着今夜风大,小毒蛇身子又弱,穿的虽多,甜水却是凉的,只怕明日又要发烧,睡前得让他泡个脚,再喝点姜汤暖暖身体。
明月楼舞姬群贯而入,乐师入席,丝竹声起,宴下群臣交头接耳。
後院内,管家在小封氏的安排下打开提前预备好的烟火,第一轮丝竹声停,舞姬退场,烟火冲天而起。
又有侍女鱼贯而入,为群臣添酒加菜。
城外十里处,封莲趴在树上,唉声叹气。
大树下,一团血肉模糊的东西蠕动着,只见一只血肉腐化的手在头顶摸索着什麽,很快,那只手一把抓住冒头的白色长虫,抽丝一样从脑子里抽了出来,一把捏爆在掌心。
夜风一起,恶臭不绝,封莲被熏得脑子发晕,不由啜泣两声,感慨自己命苦。
“你哭什麽?”树下那团血葫芦发出喑哑的声音:“臭娘们,一天到晚除了发马蚤就是叹气,晦气!”
“怨不得我呀,”封莲哭哭啼啼,“完不成任务,回去也是死路一条,姐姐可残忍了,会把我剁碎喂狗的。”
“没看见那群大头兵吗?”铁老鬼血红的眼睛看着不远处聚在一起喝酒吃肉的大军,阴冷道:“靖王设宴这麽大动静,我不信十二卫不做什麽,你等这群兵乱起来,便助他们一臂之力,用霹雳弹将这群兵全部炸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