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年安顺无虞,祭扫的时候,他会挑成筐成筐的纸钱来烧。
所有人都到了之後,苏福平还请了族中的长老来,来给他们点香唱词。
长辈先行,汉子先哥儿後,然後是女儿与媳妇,小孩就跟着爹娘一同祭拜。
鞭炮声响起,苏春声饶是有所防备,还是被鞭炮炸起的声音吓了一跳。
他还感觉到自己被吓得缩了缩脖子的同时,站在自己身旁的赵虎庆立时投来了担忧关切的目光。
苏春声其实是不怕鞭炮的,自小就不怕。
今天会被这些动静吓到,是因为回娘家那日,他在他画的那幅画上看到了幻象。
高耸入云的青石山,荒草连绵的弯子坡,两个头戴官帽,手执手铐脚镣的人由远及近地从画中走来。
他们在画的远端时身子是小的,到近处,两个人的身形就变大了。
苏春声认出他们是黑白无常,心里惊惧的同时耳边又猝不及防地响起了一声爆竹炸裂的声音,将他给吓了一跳。
人被吓到的时候会不自觉闭眼,等苏春声睁开眼睛再凝神去看,画中的景象又变回原先的模样,静静的山,静静的草,再没什麽人在画里走来走去。
事後苏春声仔细地想了一想,黑白无常可能预示着命运的无常。他们由远及近地朝自己走来,说明这种无常离自己很近。
而爆竹的声响……这是最令人费解的,苏春声能想到的是,这无常是伴着爆竹声来的,有可能就发生在爆竹炸裂的那一刻。
年关将至,又恰逢冬至扫墓,他们家是不可能不点爆竹的。
而爆竹究竟会带来什麽,苏春声也是不知,他只能一边防范着,一边静观其变。
苏春声没料到自己今天会被爆竹吓这麽大一跳,然後把赵虎庆也给吓了一跳,好在他们站在人群的後面,除了赵虎庆之外,没人注意到他的异样。
腰上揽来一只担忧的手,苏春声只是看赵虎庆的眼睛,就知道他想问什麽。
他摇摇脑袋,示意自己没事,然後听长老念下一段的唱词。
冬至扫墓的最後一个流程,是擦拭墓碑,给墓碑上的铭文上漆,通常是由家中最年长的长辈来。
备的红漆,早就准备好了,往年都是苏福平执笔上去描,今年他想变一变,就把长老拉到一旁,同他细细地商量起来。
给祖辈先人的墓碑上漆是赐福的,让家中小辈来也不是没有过先例。
如果这小辈近来生过病,或是遇到过什麽劫,就可由他代笔描绘。
长老听完苏福平的话,摸着白须思量一番,就同意了。
苏福平大喜过望,忙把哥儿叫来:“春声,你来,到近前来。”
他执着笔,交给一步步走来的苏春声,对他说:“今年你来描。”
还把赵虎庆也给叫来,叫他给哥儿端着装有红漆的碗,与他一起完成上漆的过程。
苏春声能体会得到爹娘的用意,点头应下了。
他和赵虎庆一起去祖宗的墓碑前,一笔一笔地将墓碑上的铭文描绘完成。
“祖宗保佑,祖宗保佑,保佑我们春声和哥婿平平安安,多子多福。”
夫夫俩在前头描绘时,倪琼芳与苏福平就不断做着祈祷的手势,在心里这样念。
又一声鞭炮响,今年的祭扫完成了。
该留的祭品留在坟前,可收拾回去的就一样样收在箩筐里,回去之後再在老宅的牌位前拜一拜,然後便可切来烹食了。
冬至的早上通常是忙活这些,年年都这样。
到了中午,午食过後,苏春声则会拿起墨笔,给家中的侄儿侄女们画一幅九九消寒图。
九九消寒图这东西满秋满夏第一次见,但对于立阳丶立源丶纹纹丶立禹来说,却是不陌生,苏春声都给他们画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