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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9章 第149章VIP（第1页）

第149章第149章[VIP]

苏春声只听说过看家护院的狗觉察自己时日无多时会离开家门，找一个偏僻安静的地方让自己的生命终结在那儿。

没听说过年迈的老黄牛，发觉自己撑不了多久了，也会想要离开家门，漫无目的地寻找安身之处。

它显然无法正确地估算自己能撑的时日，所以每天下午撞开牛棚的门走了出来，找寻一阵儿，找到一个避风避阳的坡儿，就待这里不动了。

等到傍晚，等到夜幕即将降临，它发觉自己还有馀力，生命好似还能再撑一天，就乖乖地跟着陪它来的苏春声，一步一脚印地走回家去。

苏春声每次都陪老黄出来，不管它是真的打定主意要远离家宅，还是纯粹想出来走走散散心。

他每次陪它出来，到时间了，就温声软语地把它劝回去。

路上，他们也聊一些东西，聊的无非是家里家外的这些人和事儿。

老黄有一双智慧而水润的眼眸，望向你时，你会觉得它的内心异常的平静和丰富。

活到这个岁数，想必也看过了许多风雨，经历过了许多磨难，才换来如今的淡定和沉稳。

苏春声和老黄一起走，不觉得自己在陪伴着一头牛。他好像在和一个智者共同行走，这个智者会温和地听他絮语。

苏春声有时还想过，要不要把内心深藏的那个秘密告诉老黄。

这个秘密除了爹娘没人知道，他不告诉别人，是怕他们担忧。而告诉老黄，他却觉得很安心。老黄像一个极好的聆听者与秘密保守者，它会温和地对待你说出来的一切。

苏春声想，这几天把琐事说完，等到他和老黄没有家长里短可以说了，他就告诉它。

一连几天，苏春声在每天最热的时分过去之际陪老黄出门，一人一牛走在村道上，直至出了村子，往更偏僻更狭窄的路上走。

老黄的步伐越来越慢，却走得越来越偏，越来越远。

远得让苏春声不由得张口劝它，说这地儿蝉太多了，叫得太大声了，没上次那地儿好呢，他们还是不要走这麽远了。

老黄只是在探索，苏春声也知道它只是在探索。它趁自己还有体力的时候，把村子周围的这些路啊丶坡啊丶树丛啊丶沟沟壑壑啊，通通探索一遍，这样它的感觉真的很不好的时候，才知道自己应该去哪儿。

立阳立源还是隔几日就来一回，主要目的是来探望要生崽崽的金秋，但每次都不忘给老黄带他们精心搭配丶亲手捆扎的草料。

有时两个爹来送东西，一早就出发，他们没时间去采，就到了九篱村以後再寻一片山坡，慢慢悠悠地给老黄弄。

老黄在他们面前的状态会比平日好很多，胃口也大增，让人觉得不必为它过分担忧。

可苏春声知晓，它只是在几个孩子面前强撑罢了。它好似不愿让他们知道它即将寿终正寝的事儿。也是这个缘故，苏春声才没和这几个小家夥好好地谈过生死与离别的话题，想着能晚一日晚一日吧，待老黄实在实在撑不住了，再告诉他们。

这日，立阳立源是下午来的。

他们爹要来庆叔家的荷塘里采点荷叶与莲子，回家让阿奶做好吃的，叫他们自己去玩。

立阳立源照例先去了王家，听王家大爷说，金秋过几日就要生産了，两个人都高兴坏了。

从王家屋门里飞奔而出，摇头晃脑地跑进赵家院子，想找老黄，却没在牛棚里看见它。以为它出门帮春声叔干什麽事儿去了，过会儿就回来，就欢欢喜喜地跑上山，给它割草扎草料去。

苏春声能预感到今日和以往的每一日都不同。

老黄的虚弱已经表现在它迈不开的脚步上了，牛眼睛与牛尾巴也有气无力地耷拉着。

它寻的这片地在东头，靠近东头的一座大山，在一个杂草丛生的山坡的边缘。

路两旁都是坡，只一个往上，一个往下，两头都很陡。走到要转弯的地方，有一处塌陷了一块儿，刚好形成一个凹槽，适合它把身子窝进去。

走路很累。它想，只要自己走到那儿，就可以躺下，长久地不动了。

苏春声已经开始劝了，劝它往回走，在家後面的小头山寻一个位置，可它充耳不闻，一心向前。

山林僻静，苏春声险少往东头来，发现这片地方真的静得出奇。植被这般高大且茂盛，该是许多小动物赖以生存之地，动静应该很多才对，这会儿却一反常态地安静了下来，怕是一种不好的预兆。

苏春声的预感没错。

他们尚未走到老黄为自己择定的安身之地，路旁的山坡上便冲下一头长着大獠牙的野猪来。

它应该是追踪什麽跑错了路，误走到了这儿。

它下来之後，拦在路中间，一人一牛一野猪，静静地在山路两端对视。

苏春声想，他们人多势衆，老黄牛又高大，这野猪应当不会傻傻地发起攻击，只要站在原地等它跑走便是。

谁知野物之间是能够闻到彼此健壮还是迟暮的气息的。

野猪知道老黄老了，知道它撑不了多久了，就将那个长着獠牙的猪脑袋对准了他们。

这是一只成年的公野猪，真撒开腿脚朝他们冲过来，他们逃不脱，苏春声心上一凛，正要思考对策，身旁一直静站的老黄出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