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之夜
崔泠与卢思菀在街口道别,各自带着满满的收获融入了归家的人流。
崔泠和阿满回到府中时,饭桌已摆得满满当当。苏容蕙正指挥着丫鬟们摆放碗筷,看到姐妹俩回来,“可算回来了!快去净手,准备开席了。今儿厨房可下了大力气,满儿念叨的松鼠鳜鱼,瞧瞧这酱汁。”
“哇!”阿满眼睛一亮,立刻拉着崔泠去净手。姑母和三叔一家已落座,语修和语棠正围着桌边,眼巴巴地望着那盘晶莹剔透的冰糖山楂,被母亲笑着轻拍小手才规矩坐好。
崔毅和崔灏也从书房出来,父子俩脸上都带着笑意。他看到崔泠和阿满,佯装皱眉:“舍得回来了?”
衆人围坐,崔毅举杯祝词,语调比往年多了许多感慨与珍重。他的明珠,平安归来了。杯盏轻碰,其乐融融。
三叔讲着外任时的趣闻,姑母慈爱地给小辈夹菜,阿满细心地帮身旁的语棠剥虾壳,挑鱼刺。
“这个好吃!”语棠鼓着腮帮子,含糊不清地指着那道蟹粉狮子头。
“慢点吃,别噎着。”崔泠笑着递过汤碗,又顺手给母亲盛了一碗暖胃的老鸭汤。
席间自然少不了孩子们的表演助兴。
崔语修被父亲鼓励着,红着小脸背了一首刚学的贺岁诗,虽然中间磕巴了一下,但认真劲赢得了满堂彩。崔语棠拉着阿满,非要唱一首新学的童谣,阿满虽有些不好意思,但还是大方地陪着妹妹一起唱,歌声在厅里回荡,温馨又欢乐。
崔灏也难得放松,讲了个军中流传的丶无伤大雅的段子,衆人哄笑出声。素来严肃的崔毅,今日嘴角也一直上扬着,他甚至还破例尝了阿满极力推荐的松鼠鳜鱼,点头称赞。
年夜饭在热闹中接近尾声。
丫鬟们撤下碗碟,换上干果蜜饯丶茶水果盘。崔泠陪着母亲丶姑母和弟妹们坐在暖阁里,围着炭炉,剥着花生瓜子,说着闲话。三叔则和崔毅丶崔灏移步到旁边小厅,品着香茗,谈论些朝野轶闻或风物人情。
与此同时,卢府内。
卢思菀刚跨进垂花门,就被一个声音叫住。她擡头望去,只见仅大她一岁的兄长卢景淮正倚在廊柱边,手里把玩着一支新得的玉箫。这位年方二十的卢家大公子,一袭靛青锦袍,眉目俊朗,“听说你今日约了崔家姐妹逛街?可给为兄带了什麽好东西?”
“少不了你的!”卢思菀递过一个锦盒。卢景淮接过打开,是一枚青玉扳指,纹路如水墨晕染,素雅大气。他甚是喜欢,却故意板起脸:“就这?白疼你了。”
“别急呀,”卢思菀神秘一笑,突然从背後变出一个青瓷酒壶,“特意去醉仙楼给你买的青竹沥。”卢景淮接过酒壶,“算你还有良心。”
“你们两个又在嘀咕什麽?”卢侍郎的声音从传来,卢景淮迅速将酒壶藏入袖中,一本正经地拱手:“父亲,小妹在说今日见到赵御史的事。”
卢思菀气得跺脚,卢景淮却已笑着溜进了厅内。
卢思菀将一支给母亲挑的嵌宝金簪献上,卢夫人直夸女儿眼光好。
卢府的年夜饭在欢声笑语中进行,酒过三巡,卢景淮趁着父亲微醺,悄悄取出那壶青竹沥,给父亲斟了一杯。卢侍郎轻啜一口,顿时挑眉:“这酒。。。”
“是儿子特意为父亲准备的。”卢景淮面不改色,桌下却被卢思菀狠狠踩了一脚。卢夫人看在眼里,忍笑给儿女们各夹了一块八宝鸭:“快吃菜,凉了就不好吃了。”
饭後,卢思菀的弟弟,一个刚满十岁的机灵鬼,吵着要和姐姐玩飞花令。卢夫人则提议玩投壶,下人在暖厅一角设了小小的壶具。卢思菀眼珠一转,“输的人明早要给全家人煮饺子!”卢景淮和弟弟欣然应战。
卢思菀挽起袖子,可惜准头欠佳,箭矢屡屡擦边而过,气得她直跺脚。弟弟则在一旁拍手大笑,惹得卢侍郎夫妇也忍俊不禁。卢景淮借着酒兴,吹奏新曲。箫声清越,与远处传来的爆竹声相和。
一曲吹罢,他放下玉箫,喊来卢思菀,从怀中取出个锦囊,“给你新年礼。”里面是一对明珠耳珰,在烛光下流转着光泽。卢思菀惊喜地接过,兄妹俩相视一笑。
邺都城的爆竹声越来越密集。
子时将近。
崔毅带着崔灏丶崔泠和阿满,还有两个兴奋的小家夥,亲自点燃了早就准备好的爆竹和烟花。
“——嘭!嘭!嘭!”
震天的响声带着辞旧迎新的气势直冲云霄。绚丽的烟花在夜空中轰然绽放,将整个府邸映照得如同白昼。
孩子们捂着耳朵又蹦又跳,发出欢喜的尖叫。崔泠仰头望着这漫天的华彩,光芒在她眼中明明灭灭。她悄悄握住了阿满的手,阿满也用力回握,一切尽在不言中。
苏容蕙走过来,温柔地为两个女儿理了理被夜风吹乱的鬓发:“走,回屋去,娘让人煮了酒酿圆子,吃了暖暖身,咱们一起守岁,守到天明。”
卢府的庭院里,卢思菀也捂着耳朵,仰头望着自家点燃的烟花,脸上映着流光溢彩,笑容灿烂。
几乎在同时,邺都各处,千家万户,同样的欢呼声丶爆竹声丶烟花绽放声,汇成了除夕夜最热闹的交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