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景淮蓦地擡头。
四目相对,阿满歪头一笑:“卢大人好忙啊。”
卢景淮盯着她看了许久。眼前的少女发辫高高束起,眉间多了几分英气。
“舍得回来了?”他合上卷宗,“我还当你要婚宴当日才肯露面。”
阿满挑眉:“这话听着怎麽酸溜溜的?”
“不敢。”卢景淮转身往值房走,“只是好奇,北境的风沙比邺城的蜜饯梅子更有滋味?”
阿满小跑两步跟上:“你怎知我带了北境的沙棘果?”她从怀中掏出个小布包,“比黄连还苦,专治阴阳怪气。”
卢景淮终于绷不住笑了。
卢景淮告假半日,带着阿满去了邺都如今最负盛名的醉仙楼。二楼雅间,小二上了招牌的炙羊肉丶金丝酥饼并一壶桂花酿。
卢景淮给她斟酒,“你离京後新出的花样。”
阿满咬了口酥饼,金黄的糖丝拉得老长。她满足地吃着:“比军中的硬馍香多了。”
“听说你射落了狄人斥候?”
“第一次太紧张,箭偏三分,只射中肩膀。”她比划着,“後来就稳了。”
卢景淮想起去年此时,这小姑娘还缠着他带她吃好吃的,如今谈起生死竟如此平静。他的目光落在阿满腰间的匕首上:“看着不错。”
“嫂嫂给的。”阿满解下,手腕一翻,匕首在她指尖转出个漂亮的刀花,稳稳归鞘。
阿满轻点酒杯:“卢大哥过得如何?”
卢景淮擡眸,灯火映在她眼底,“礼部的公文,比北境的狼烟还多。”他淡道,“不过,偶尔能收到几封边关军报。”
阿满笑出声:“原来你也会拐弯抹角打听消息?”
“职责所在。”他面不改色,又给她夹了块炙羊肉,“边关军报需经礼部存档。”
阿满戳穿他,“军报明明归兵部管。”
卢景淮唇角微扬:“嗯,所以我常去兵部串门。”
夜色渐深,两人并肩走在长街上,阿满忽然停下,仰头望着夜空:“邺都的星星,不如北境亮。”
“嗯。”
“那里的风也大,夜里像狼嚎。”
“嗯。”
“可不知为什麽……”她轻声道,“我有时会想它。”
卢景淮沉默片刻,从袖中取出一个瓷罐递给阿满。
“什麽?”
“蜜渍梅子。新腌的,没放太多糖。”
阿满晃了晃瓷罐,“改日请你喝沙棘酒。”
卢景淮皱眉,“太苦。”
“娇气。”她转身要走,忽又回头,“改日见。”
夜风拂过,卢景淮看着她明亮的眼睛,颔首道:“进去吧。”
阿满笑了,挥挥手跑进府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