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澈何等通透,可惜他不是个好人,他是太子。
“孤可以良娣之位迎你入东宫,你出身异族,孤不能给你更多了。”
他终于把话说出口,对于身份之高如太子,他已经盘旋得够久了。
沈樱紧盯着他,姿态和神情可算极为失礼。
不过太子多次以她为异族女子的缘由,也从未对她做全礼数,否则也不会深夜到访,她认为自己同样不必回礼。
但她不只是这样。
沈樱站起身,居高临下俯视太子双眼。此人太傲慢了。
她手指轻轻挑起,一翻,“唰啦”一声,所有棋子应声落地。
“我就不说他了,你连谢清樾的乖顺都比不上,我凭什麽要你?”
玄澈一愣,温润的眉目间闪过一丝错愕。
“乖……顺?”
沈樱总算懂了陈锦时的“掀桌”是一种什麽感觉。
原来是这样。
可惜陈锦时长大了,他再也不能体会这种滋味。
她不知道看似温和的太子明天会怎样对待她,但她做都做了。
玄澈怔了半晌,才缓缓收起脸上的错愕,眼底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有意外,有隐隐的愠怒。
他弯腰,随手捡起一枚落在脚边的黑子,指尖摩挲着棋子边缘:“孤好像,这才开始认识你。”
他缓缓站起身,身影逐渐盖过她,压倒性地盖过她。
“你说的‘他’是谁?”
谢清樾是她可以脱口而出的人,玄澈反而并不在意。
但是那个“他”……
这话像根针,戳中了沈樱。
“你不说,让孤猜一猜。”
他步步逼近,温润的眉眼中竟夹杂着一丝戏谑。沈樱擡眼,目光锐利如刀。
太子之所以为太子,绝不蠢笨。
曾经有那麽多的细节浮现出来,又有跟前此人缄口不言彰显“禁忌”,好像不难想到。
玄澈看着她眼底毫不掩饰的警惕,忽然收起了愠怒,慢悠悠猜测:“是陈锦时吗?”
他语气笃定。
沈樱唇角勾起一抹嘲讽的浅笑:“太子殿下,是又怎样?”
“孤原本很欣赏他,或许借着你的关系,要给他一条通天的路走,现在,可惜了。”
沈樱收了笑,脊背挺得笔直:“殿下这是在逼我吗?”
“如果孤是呢?你还会做出怎样的选择?”
这话里的傲慢,让沈樱十分难受,她几乎後悔招惹了太子。
陈锦时说得对,太子不可违逆,无论他要给他们什麽,好的还是坏的,他们都得接住。
她擡眼迎上他的目光,语气冷了几分:“殿下身份尊贵,这天下的臣民,自然都是随你处置。”
玄澈眸色沉了沉。
他原以为她性子是不可多得的敦厚温柔,却不知,她把这锐利的一面独独给了他。
他很不满。
“孤不会处置他,孤只会让他往後在朝堂上,步步维艰。”
沈樱定定看着他,攥紧的袖管里,指尖几乎嵌进掌心,面上依旧绷得冷硬。
玄澈蹙着眉头,沉沉看了她许久。
最後,他退後半步:“开个玩笑,孤刚刚只是说,‘如果’。”
他放缓了语气,恢复了温和面容。
他想告诉对方,对方没有看错他,他大抵是个好人。
她仍保持警惕,便听他道:“但孤莫名想惩治他一番,要不在明日天亮以前,你走吧。”
沈樱猛地擡眼,以为自己听错了。
玄澈避开她的神情,弯腰拾起案上的棋盒,将散落的棋子一颗颗往里收:“孤也有自尊的,对你,孤已经很宽容了。况且一开始……罢了,你家的那个在太医院的小子,孤答应你,将来会留他一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