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元梦饶有兴致的往毓朗站着的方向看了一眼,惹得太子也跟着往毓朗身上看。
见这个第一天进继德堂当差的族叔那一副强打精神的样子,也忍不住边摇头边笑。嘴上说着毓朗没规矩,却还是点头让徐元梦先行离开了。
“主子,奴才失仪了。”
“昨晚没睡好?”
“回太子爷的话,睡好了。”
“那怎麽还到孤这儿犯困来了?说老实话,别拿那些片汤话糊弄孤。”
“不敢欺瞒主子,奴才从小就这样。一听先生讲课就犯困,为此前些年没少挨打。”
太子今天的心思不在读书上,毓朗都看出来了徐元梦自然也看出来了。徐元梦点了毓朗当借口先走,不过是替太子找了个无伤大雅的由头,反正太子也不会为了这麽个小事就怪罪毓朗,如此一来可不是皆大欢喜。
“胡说,你当孤天天在东宫出不去就没见识,希福大人这一支打没入关之前就是咱们满洲出了名的读书人家,便是徐大人在你家跟前都不敢托大。你们家的孩子从小熟读四书五经,你说你一上课就犯困,哄孤高兴是不是。”
太子从书桌後头绕出来,踱步走到毓朗跟前,让毓朗擡起头来,仔细看清楚他眼白里的血丝,和尽力掩饰後还是没法完全掩盖住的困劲儿,这才转身坐在暖榻上,颇有些好笑地冲毓朗扬了扬下巴,示意他解释解释这怎麽回事。
“奴才从小是读书,可打小就有一毛病,学过的东西听不了第二次。年幼的时候是仗着自己有几分小聪明,总觉着这个容易那个也容易,先生讲的功课那还不是一听就懂了。”
既然都懂了,那还翻来覆去听个什麽劲儿。少年心性骄傲得以为天第一老子第二,在学堂家塾里坐不住,就一个劲儿地想方设法逃课出去玩儿。
“那时候只觉得自己机灵,老老实实坐在学堂里读书的堂兄弟族兄弟们都不如自己。直到後来拿着书好些东西都一知半解的,才後知後觉是奴才自己太笨了。”
“你见天的逃课,先生难道不告状?”
毓朗说的这些胤礽有些想象不出是个场景,毕竟入上书房读书的皇子规矩都是顶好的,即便是年纪最小最顽劣不堪的老九老十,做过最出格的事,也就是偷偷把蝈蝈带进上书房去玩儿。逃课?想屁吃去吧。
真敢这麽干,都不用康熙这个当皇阿玛的说什麽,就是太子和胤禔都能拿着鞭子转圈抽。毕竟他们一个是太子一个是大哥,康熙一向讲究兄友弟恭。弟弟不争气不学好当哥的不教训,回头挨抽的就该是太子和胤禔了。
“哪能不告状,奴才的阿玛生前打奴才打得都吓人,马鞭子抽断好几根,打得奴才的额娘一边哭一边带着奴才回奴才外家去,说是儿子是个败家子也比留下被他打死强。”
说起自己以前顽劣的事迹,毓朗非但不觉得有什麽羞耻,反而像是回忆起了什麽开心的事,说得眉飞色舞的。
胤礽从小被康熙养在自己跟前,在外人看来太子说是被万岁爷捧在手心养大的也不夸张。但对于毓朗说的这种父子之间的相处,他听着还是觉得很陌生,像是听故事,很有意思却也满心疑问。
“你就不怕……”
“你就不怕你这麽顽劣,跟你阿玛离了心。”
从小,胤礽就被身边伺候的奶嬷嬷和赫舍里氏留下的大宫女一再叮嘱,不要违逆皇上。
万岁爷是皇父,先是皇再是父。这个道理胤礽从不懂到一知半解再到深信不疑,他是打心底里不明白毓朗怎麽能这麽混不吝,他就不怕被阿玛厌弃,毕竟他家也不止他一个儿子。
毓朗没想到太子会这麽问,整个人都愣了一下。亲爷俩有什麽离心不离心的,再说了就赫舍里家那点子家当再离心又能怎麽着?所以这话太子绝不是问毓朗,而是在替他自己问。
“太子爷,亲阿玛再生气还能怎麽着啊,大不了等他气过了,我去他跟前装个乖卖个可怜,不然头天晚上不涂药,第二天故意一瘸一拐回家转一圈,这事不过去也过去了。”
太子胤礽其实不像外边老百姓传的那麽邪乎,太子端方也不时时刻刻都端着架子,谁见了都跟见了活祖宗一样,一言一行一举一动都不敢放肆。
至少此刻胤礽手肘撑着炕几,坐在暖榻边听毓朗侃大山就侃得挺认真。毓朗也越说越来劲儿,连去世好几年的额尔赫都好像只不过得了差事出了京城,并不是毓朗再也见不着的。
“太子爷,奴才是不是多嘴了啊。”
胤礽听得入神,毓朗把能说的都说了,这位爷还一副意犹未尽的模样,弄得毓朗都有些说不下去了。
“你不是外人,外人也没你这个胆子,孤问一句他们答一句,没意思得紧。”
“你那话说得对,亲阿玛,再生气也不能怎麽着。”
胤礽深深看了毓朗一样,毓朗想借着进毓庆宫的机会往上爬,野心只差刻在脸上了。
要是换一个人胤礽不见得喜欢,可偏偏对着毓朗他就是讨厌不起来。胤礽说不清因为什麽,眼下只能草草归结为:这人聪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