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来财本来不同意的,是叶清函说:今日她有勇气自己走着出嫁,若在婚姻里不幸福,他日她就有勇气背身离开。
秦来财被叶清函这句话说动,同意女儿自己走着到外院。
叶清函身着凤冠霞帔,迈着莲花步,一步一步,稳稳当当往外走。
廊下的丫鬟们都敛声屏气,看着自家小姐穿着凤冠霞帔,独自走在红毯子上,身姿挺拔,没有半分怯懦。
红毯子两侧站满了宾客,多数是秦家的老主顾,还有一些秦雪的闺中好友。
起初还有人低声议论,“怎麽不见秦家的兄弟背新娘?”
可看着秦雪稳稳当当的步伐,那议论声渐渐变成了赞叹,“当真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没想到改头换面的秦姑娘,竟有这般气度,当真是人不可貌相。”
早先秦雪只知道吃吃喝喝的时候,不知道多少人替秦来财惋惜。
惋惜他只有这麽个女儿,还不愿意续娶再生个儿子。
担心秦雪这个只知道吃喝玩乐的女儿,早晚把他的家业败光。
哪知道这才半年时间,这姑娘就跟换了个人似的。
这些人的声音不小,秦雪隐约听到一些,于是她的脚步越发稳了。
她知道,自己今日走的不仅是这红毯,更是往後在秦家与柳知言共度的日子——无需依附旁人,凭自己的勇气,也能走出一条圆满的路。
走到正厅门口时,柳知言早已等在那里,他穿着大红新郎服,乌纱帽下的目光紧紧锁着秦雪,见她走近,连忙上前一步,伸手想扶,又想起礼仪,手指在身侧蜷了蜷,最终只是轻声道,“小雪儿,你来了。”
秦雪擡头看他,见他眼底满是疼惜与赞许,心头一暖,轻轻“嗯”了一声。喜娘适时走上前,高声唱道,“新人就位,拜堂礼始。”
厅内的烛火噼啪作响,供桌上的檀香袅袅上升,绕着“天地君亲师”的牌位,添了几分庄重,喜娘先看向秦来财,声音又高了几分:“一拜天地,二拜高堂——”
秦来财走到供桌左侧的圈椅上坐下,椅子上铺着厚厚的红锦垫。他看着眼前的一对新人,眼里有欣慰,有释然,还有些许湿气……
他捧在手心里疼爱了十几年的闺女,就要成亲了。
虽然不像其他姑娘那样嫁出门,可想到婚後不久,两夫妻就要进京,秦来财还是忍不住不舍。
不过,他知道女儿能嫁给女婿,嫁入柳家这样的簪缨人家,他应该知足。
该知足的……
见岳父的神情,柳知言赶紧拉着妻子,并肩对着秦来财跪下。红绸从两人肩头滑落,垂在红毯子上,像是两道交织的红线。
“岳父”柳知言的声音沉稳有力,目光灼灼地看着秦来财,“您放心将雪儿交给我,我会一辈子护着她,不让她受委屈的。”
秦来财知道现在的柳知言,心里肯定这麽想,“爹相信你。”
可人心易变,现在这麽想,不代表一辈子都这麽想,“不过,倘若将来你对雪儿再无感情,直接跟爹说,爹绝对不绑着你。”
妻子早逝,他不知道若妻子到现在尚在人世,他还会不会像现在这样,一门心思都是她。可他见过太多,刚结婚如漆似胶,时间久了却成为一对怨偶的夫妻了。
他不希望眼前这对夫妻将来这样。
柳知言很想说不会有那一天,却知道这是秦来财对女儿的拳拳爱意,“倘若真有那天,小婿一定跟岳父大人说。”
秦来财点头,而後哽着声音说,“起来,好好过日子。”
柳知言与秦雪磕了三个头,起身时,柳知言不忘扶着秦雪的胳膊,生怕她站不稳。
秦来财看着这一幕,心里总算好些。
喜娘见拜完岳父,又转向叶清函,唱道:“三拜母亲——”
其实真的入赘的人,是没有拜新郎官新生母亲这一说的。
但他们这场婚礼,虽说是入赘,可一开始就说要办成全不一样的礼仪。
于是,无论秦来财还是秦雪,都坚持加入拜叶清函这个环节。
叶清函一颗现代人灵魂,哪怕在这个朝代生活了大几十年,依旧拥有一颗现代心。
对儿子入赘还是娶媳,并不那麽在意。
在她看来,孩子有心,哪怕入赘,也依然能孝顺自己。
孩子无心,就算娶回家,除了气自己,没啥用。
当然,亲家和儿媳一片好意,她也不推辞。
所以,她接受这个拜堂仪式。
她今天身上穿着件石青色绣兰草的褙子,头上插着支赤金点翠簪,看着眼前的新人,笑容温柔。
柳知言与秦雪再次跪下,对着叶清函磕了头。。
叶清函受了两人的礼,而後很是郑重地说道,“敏行,你爹让我跟你说,好好待小雪儿,莫要堕了咱们柳家疼媳妇的名声。”
柳知言点头,“娘,儿子记着。”
叶清函又转向秦雪,伸手拍了拍她的手背,“小雪儿,记得我永远是你的叶姐姐。”
秦雪用力点头,热着眼眶,轻声道,“谢谢娘。”这一声“娘”,比之前在洞房外说得更显亲昵,叶清函听了,笑得眼角都弯了。
喜娘见双堂礼毕,高声唱道:“夫妻对拜。”
柳知言与秦雪相对而立。红毯子上的光影透过窗棂落在两人身上,柳知言看着秦雪凤冠下的眉眼,想起方才她独自走红毯的模样,心头满是敬佩与爱意,他轻声道,“小雪儿,往後的路,我们携手一起走。”
秦雪擡头,撞进他温柔的目光里,轻轻点头。两人弯腰,对着彼此磕了头。起身时,柳知言的手指悄悄勾住了秦雪的手指,秦雪脸颊一红,却没有松开,任由他握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