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守了一夜的帝王,玄色的皇袍上沾了水渍和药渍,起了不少褶皱,眼下也带着一片青黑,满身的疲惫与戾气。
杨忠的心猛地一沉。
“陛下,该……该上朝了。”他还是小声提醒了一句。
李承渊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虞林的脸。
他擡手,探了探虞林的额头。
那股灼人的热度,总算是退下去了些。
他紧绷了一夜的神经,这才稍稍松懈下来。
“传朕旨意。”
李承渊的声音,因为一夜未睡,带着几分沙哑。
“今日,不早朝。”
……
卯时三刻,文武百官早已等候在金銮殿外。
可平日里早已开啓的殿门,今日却迟迟没有动静。
衆人等了又等,直到日头都升高了些,才见杨忠身边的总管太监小跑着过来,尖着嗓子高声宣道:“陛下有旨——今日,不早朝!百官各自回府!”
此言一出,底下顿时一片哗然。
不早朝?
自陛下登基以来,风雨无阻,这还是头一遭!
衆人面面相觑,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震惊与不解。
“怎麽回事?陛下龙体欠安?”
“没听说啊!昨儿还好好的!”
几个相熟的官员聚在一起,压低了声音议论。
“你们说……会不会是和那位月氏公主有关?”一个官员神秘兮兮地开口。
这话一出,衆人立刻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
“我也听说了!那位阿云珠公主,如今就住在宫里,陛下为了她,连未央宫都下令修葺了!”
“英雄难过美人关啊!想必是那位公主殿下,用了什麽狐媚手段,绊住了陛下的脚,以至陛下沉溺美色,连早朝都忘了!”
“荒唐!简直是荒唐!国之储君尚未册立,後宫之主岂能由一异族女子担当!我等明日,定要联名上奏,死谏到底!”
户部尚书气得吹胡子瞪眼。
“就是!自古红颜祸水,为了一个女人,竟废弛朝政,此乃亡国之兆啊!”
一时间,群情激奋。
所有人都认定,是那位尚未谋面的月氏公主,迷惑了君心。
无人知晓,在那座戒备森严的帝王寝殿之中。
他们眼中勤政爱民的君主,正守着一个满身狼狈的少年,熬了整整一夜。
虞林的手指,轻轻动了一下。
他费力地睁开眼,宿醉般的头痛和全身骨骼的酸痛,让他忍不住呻吟出声。
模糊的视线里,他看到了一张熟悉的,俊美无俦的脸。
李承渊见他醒了,端过温水,递到虞林嘴边。
“喝点水。”
虞林怔怔地看着他,脑子里还是一片混沌。
他记得自己跪在雨里,又冷又痛,後来……後来好像有人抱住了他。
是陛下?
他怎麽会在这里?
昨夜是他照顾自己?
他张了张嘴,顺从地喝了几口水。
李承渊喂他喝了水,便将水杯放下,伸手想去扶他。
可他的手刚一碰到虞林的肩膀,怀里的人却像是被烫到一般,猛地往後一缩,眼中满是戒备与疏离。
李承渊的手,就那麽僵在了半空中。
那只手停顿了许久,才缓缓收回,握成了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