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天靖王带着儿子李弘成到访范府,李弘成正是调皮的年纪,趁着靖王和范建谈天,自己跑出门不说,还甩开奶妈四处乱跑。
李弘成在范府乱跑,正好撞见躲起来偷偷哭泣的范若若。
李弘成问范若若,若若妹妹,你为什麽要哭。
范若若起初不肯回答,只说弘成哥哥不要问了。
後来李弘成用桂花糕哄范若若,她这才说了实话,是怀有身孕的柳姨娘训斥了她几句。
李弘成听後二话不说,拉着范若若跑到花厅。
李弘成对柳氏毫不客气地说,柳姨娘,您是一个大人,还请大人有大量,不要总是欺负若若妹妹。
两家大人皆在的场合,柳氏尴尬得登时下不来台。
李弘成贵为世子,才不会给柳氏留面子。他又当着大人们的面说,若若妹妹,柳夫人如果再欺负你,你就来我家,有我保护你。
想到如今二人关系,现在的范若若闭上眼睛,嘴里忍不住发出叹息声。
两年前,自从赐婚圣旨送到范府,范若若再也没叫过那声“弘成哥哥”。
是夜下弦月,月光朦胧黯然,弯弯一道似娥眉。
范若若生怕自己唉声叹气打扰沈婉儿睡眠,她轻手轻脚出门,坐在院子里发呆。
她眼看月亮的形状从天边慢慢淡去,睁眼枯坐到天明。
第二日清晨,沈婉儿醒来以後,自然注意到范若若眼下的浓重黑影。
沈婉儿说:“若若,你昨夜没有睡好,一会可以在路上歇息,等到了京城我会叫醒你。”
沈婉儿看着烦恼的范若若,觉得她不该出言探究范若若私事。她只是关心范若若,不忍心看范若若心情欠佳的模样。
范若若点点头,勉强笑了笑。
待一行人收拾妥当坐上马车,范若若靠在窗边垂首不语。
沈婉儿没有打扰范若若的出神,她坐在范大小姐对面,安静地翻看医书。
马车逐渐驶出居住月馀的安静村落,范若若梦呓似的开口:“沈姐姐,你过去有没有讨厌过什麽人,但後来又觉得不讨厌,甚至感觉有些心疼?”
沈婉儿从书上擡起头,看见范若若冰雪面容上的心绪纠结。
范若若指尖无意识地拈着马车窗帘流苏,明显一副少女心事重重的模样。
沈婉儿看得出来,范若若是动心了。
她是过来人,她知道的。
沈婉儿想,范若若说她对一个人改变了看法,那对方十有八九是坦荡认错的李弘成。
感情这种事不好挑破明说,沈婉儿委婉道:“诚然,人是会变的。随着人的改变,身边熟识之人对他的看法,亦会随之改变。”
范若若问沈婉儿:“沈姐姐,所以对一个人由讨厌到心疼,这是正常的事吗?”
范若若近来十分苦恼,她一个女儿家的心思,总不好询问异性兄长。而嫂子晨郡主生産後身体欠佳,范若若不好打扰嫂子休养,拿琐事烦晨郡主。她想了一圈,决定询问眼前的沈婉儿。
毕竟书上没有说过,人的一颗心会如何变化,诸如此类的事情。
沈婉儿温和道:“大抵是了,世易时移,一切皆有变化,就像……”
见沈婉儿忽然止住话头,范若若好奇地看着她。
沈婉儿掩饰般地笑笑:“没什麽,我想说,自身想法改变是正常不过的事。”
范若若点点头,她伸手摸出一本医书看起来,不再发呆。
另一边的沈婉儿却放下书,看着车窗外兀自出神。
对于一个人的心思,由讨厌到到心疼再正常不过,像是人会对另一个人由痴迷到心灰意冷。沈婉儿在心中说出,她吞回肚子里的话。
好比沈婉儿对言冰云的心思,曾经一厢情愿的喜欢让残酷的现实碾碎成齑粉。
在活下去都是奢望的年岁里,沈婉儿无暇去思考,她与云哥哥过去的那些风花雪月。
何况沈婉儿心仪之人不是南庆监察院的四处主办言冰云,而是大齐灯火阑珊中对沈大小姐温柔微笑的云哥哥。
沈婉儿的手臂撑在车窗边沿,她把下巴放在胳膊上,用欣赏郊外的闲适景色来安慰自己。
能活下去就很好了,至于旁的事,她不敢过多奢求。
沈婉儿伸手看着自己空空荡荡的掌心,来到南庆这些年头,她早已接受哥哥离世一事。
如今她孑然一身丶孤苦无依,她可以依靠信赖之人,唯有自己。
不知为何,车外的马儿突然齐齐嘶鸣。
范若若一夜未睡,看着书不自觉打起盹来。马车迅速停下,范若若的额头险些磕到马车壁板,多亏沈婉儿及时伸手拉住她。
随行的四处暗卫走过来说:“夫人,有人拦路,您最好下车看看。”
沈婉儿不解,有人出面拦住范若若为首的范府车架,为何需要她出面?
沈婉儿还是依四处暗探所言,她走下马车,准备一探究竟。
掀开马车帘子,沈婉儿只见黑面黑甲的骑士们齐齐列队,阻拦在官道上。
沈婉儿立刻明白过来,晨郡主所言非虚,陈萍萍原来是真要见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