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方夷久久不敢擡头,鬓角处渗出的汗凝聚成颗,滴落在地上,洇出小小的一滩。
少顷,在雕花屏风後,传出一声苍老且浑厚的声音。
一道虚影映在屏风上,像极了皮影子戏,斜斜倚靠在榻上,看不真切。
“还有事吗?”
靳方夷闻言稍稍擡头,他敛下眼眸犹疑片刻後说道。
“还有一事,望圣人恕罪,微臣才敢妄言。”他缓缓舒了口气,擡起眼皮看到屏风後的人影稍擡了下手,随即说道,“近日裴郡王与一道姑走得颇近,那道姑捉妖确有一手,微臣倒是有个念头。”
“眼下人手着实不够,不若先将她收揽过来,以解燃眉之急,待事成之後再将她处决。”靳方夷顿了下,接着说,“只是她与裴郡王交情甚深,微臣恐怕······”
靳方夷踌躇着不敢多说,在此话说出之前,他并没有十足的把握。那裴因毕竟是圣人的孙儿,若此事牵连至皇亲,挑起了九年前的皇家秘辛,那他怕是有十个头也不够砍的。
不过,令他意外的是。
半炷香後,屏风後的声音响起。
“你知道该怎麽办。”
。
自那日与沈如璋周旋过後,温堇禾便回到烟雨楼,向衔月交差,算是了却她的委托。
之後,她便躲在房中整整睡了一天一夜。
待醒过来时,她听到客堂中传来止不住的哄闹声,便起身走去。
只见苏未晞与衔月围坐于桌前,凑头嬉笑,对着本薄册指指点点。
裴因坐在一旁耳尖通红,看到温堇禾,目光竟慌忙躲闪。
“你们在看什麽?”温堇禾疑惑。
衔月见温堇禾睡眼惺忪的模样,将手帕遮到嘴边不禁调侃。
“在看话本呢,温姑娘。”
温堇禾看了眼摊在桌面上的话本,狐疑地扫过她们三人,见到裴因一脸羞赧的模样,便一把抢走书册,略略翻看了几眼。
一看才知,原来书中将她与裴因捉妖的故事记录在册。
从石荆村起,接着除掉镜鬼,再到烟雨楼中纸人一案,笔触生动一看便知出自苏未晞之手。
在书角处还画着两个小人,一个冷眼施法,另一个拔剑应敌,个个栩栩如生。
直至翻到书册的最後,温堇禾陡然瞪大双目,她看到一折折才子佳人的曲折姻缘,皆是以她与裴因的语气续写的话本子。
简直荒唐!
“这是什麽?”温堇禾一把将话本拍在桌上,虽有愠怒,可更多的是诧异。
苏未晞拿过来翻看几下,甚是满意自己的笔触,她兴冲冲地说。
“按察使与温姑娘的捉妖日常啊,在长安简直火爆了,你们不知道吗?”
“这明明是胡诌的。”温堇禾翻到最後几页,指着明晃晃的爱情话本,气极反笑。
“可银子是实打实的呀。”苏未晞从怀中掏出沉甸甸的一小袋银钱,搁在桌上,“你瞧,这都是话本子挣的银两,足够我们在长安立足了。”
温堇禾语塞,憋闷的一口气堵在胸中,无处发泄。
看到裴因仍在偷看最後几页的荒唐之言,气得她一把抽走,冷言道。
“别看了。”
裴因一脸委屈,却不敢与她顶撞。
方才他们三人在此便是商讨苏未晞开书铺一事,如今这话本火遍长安每条街巷,若不趁着火旺,再烧一把柴,不知会少赚多少银钱。
只是置办书铺的银钱却不够,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裴因闷咳一声,从袖中掏出一锭金元宝,偷偷塞给苏未晞,掩嘴低声说道。
“我要入股。”
此後,二人赁了间宅邸,苏未晞也开始筹办起书铺一事,馀下的时间便缠着温堇禾,让她将鬼市子的奇遇讲给她听,为话本的後续搜罗异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