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忽的停住了手,那是裴因的声音,她从未听过他如此欢喜的声音,甚至连尾音也微微上扬。
转瞬间,她忆起在昏迷前曾碰到过他的心头血。
温堇禾低头看向指尖,顿时心如擂鼓。
或许,眼前这一切并非幻境,而是她与裴因真实的未来。
透过晃动的喜帕,温堇禾稍稍擡眸,一双绣金皂靴停在她面前,恍然间她好似闻到了裴因身上独有的青竹气息。
温和,却又清冽。
她下意识屏住呼吸,只见一柄玉如意自喜帕之下缓缓递了过来。
喜帕被一寸寸挑起,温堇禾怔怔地望着一袭红衣的裴因。
不知是吃醉酒的缘故,又或是被红幡映得满面通红,裴因笑眼弯弯地凝望着她,低声轻唤。
“阿禾······”
就在此时,温堇禾忽而听到一阵尖锐的笑声从远处传来。
眼前种种瞬间化为乌有,四周是刺眼的白。
笑盈盈的裴因逐渐消散,只留下昏厥在一旁的裴因,尚存一缕虚弱的呼吸。
“二人当真是情比金坚。”惠班主自远处现身,鼓着掌朝温堇禾走来。
温堇禾冷眼看向她,向前迈步的同时,脚底无端泛起层层涟漪,如同踏在水波之中。
“这是何处?”她稍稍擡脚,後退一步。
“我已在你体内,换句话说,这里是你的识海。”惠班主哂笑一声,斜眼紧盯着温堇禾的耳廓说道,“你我二人,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你会不会死我不知道。”温堇禾听後不禁嗤笑,“但我,绝不会死在你的手里。”
见温堇禾丝毫不惧,惠班主有些讶异,如牵动皮影般滞涩地歪了歪头。
“姓徐的那厮死状惨不忍睹,还有这位郡王殿下,也已不省人事。”
说罢,朝裴因擡了擡下巴,“你说,你如何幸免?”
温堇禾顺着她的目光看向裴因,抿了抿唇敛去眼底的担忧,转头朝她冷哼一声。
“惠班主手眼通天,应该知道我师父是谁。”
她虽不知如何剔除体内的傀儡丝,但她相信师父。
那日在萧府,师父曾说过裴因不会有事,她深信不疑。
识得师父以来,他从未食言。
温堇禾长吸一口气,朝惠班主挑眉问道。
“你觉得你的能耐可胜过他?”
“再者,我不知你与靳方夷作了何种交易,但我敢笃定,这笔交易绝不可能做成。”未等惠班主开口,温堇禾抢先道,“不管这次你我谁输谁赢,你都逃不出靳方夷的手掌心。”
“待此案一了,他就会把你抓入镇妖司的地牢,届时再把你关进炼妖鼎。”温堇禾语速极快,丝毫不给惠班主反应的机会,“炼妖鼎的滋味,我想,就算你不曾尝过,你的家人恐怕也······”
“闭嘴!”
温堇禾一番话似乎勾起了她的往事,惠班主目眦尽裂,骤然暴起。
她瞬间化作数万根傀儡丝,扎根在温堇禾的识海,向上攀援缠绕成一棵参天古树,延伸而出的枝丫飞速朝温堇禾刺去。
温堇禾翻身躲过傀儡丝的攻势,双手虚空画符,口中默念归墟咒,身前霎时张开一张金色的符网抵挡住狰狞而来的傀儡丝。
“若是你我合作,我或许可以救你一命。”
她擡眸望向早已妖化的惠班主,唇边勾起一抹笃定的笑。
“你如何救我,又怎能救得了我?”
惠班主狂怒,傀儡丝顷刻之间遮天蔽日,原本透亮刺白的识海骤然如堕地狱。
温堇禾忽感体内脏腑皆被揉搓似的,翻涌搅动的痛楚传遍四肢百骸。
她紧咬牙关,擡手使出一招金光咒护体,可齿缝间早已溢出浓烈的铁锈味,一口淤血猛然喷出。
“你且信我。”
温堇禾强撑着最後一口气,馀光不断搜寻她的弱点,试图找到突破口。
可惠班主的攻势愈来愈大,温堇禾气力逐渐不支,就在倒下去的前一刻,她看到腕骨上师父送的那串红玉玛瑙倏然闪过一道蓝光。
温堇禾笑了笑,安然地合上了双眼。
她知道,是师父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