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天大典已全然变成了诛杀妖王的断头台。
靳方夷望着坛下衆人,蓦地展开双臂,独坐高台,衆高僧术士盘坐坛外,齐齐施法开阵。
整个祭坛霎时狂风骤起,将围观的百姓硬生生逼退数丈,唯有阵眼处无风无澜。
与此同时,两个身着玄黑重甲的武士押着萧如琢缓缓上前,一步步朝祭坛的阵眼中走去。
萧如琢依旧是一袭素净的,不染尘埃的白衣,在一群玄黑之中尤为刺眼。
许是几日的牢狱之苦,银白的长发披散在肩头,稍显凌乱。
本该遗世独立的国师,如今却沦为阶下囚,手腕上还扣着一副玄铁镣铐,周围虚虚绕着一层金黄符咒。
温堇禾咬牙夹紧马腹,眼看着一点点靠近祭坛,方才看清困住萧如琢的镣铐上,正是镇妖符。
祭坛之上梵音低语,自狂风中骤然生出数道金黄符咒,包裹住祭坛四周,由阵眼处铺出一条极长的路,直直延伸到萧如琢的脚底。
萧如琢只垂眸看了一眼,便毅然踏上那条金黄之路。
每走一步,符咒便随在他身後卷起,愈渐编成一张遮天蔽日的网。
直到行至坛前,狂风骤歇,祭坛中央的青石阶轰然大开,自地底缓缓升起一座活人山,个个面色灰败,宛若凋零的枯叶。
“等一下——”
温堇禾勒紧缰绳在祭坛前停下,高声大喊。
可未等话音落下,萧如琢便一脚踏上了祭坛。
只是本该在阵眼处献祭的活人山,此时竟随风化为乌有,只留下他们身上的一片衣物,在空中飘荡,像是成千上百面旌旗,猎猎而响。
萧如琢回首定定地望了眼温堇禾,目光沉静如水,皎若深潭。
原来这一切都是障眼法。
那日裴因按温堇禾所言来寻萧如琢,待得知祭坛之下活人献祭一事,萧如琢便将百姓救下,临走前命他们各自留下衣物,施了障眼法掩盖过去,适才没有打草惊蛇。
见此情形,台下百姓面面相觑,靳方夷眼见失策,与虚云相视一眼,使了个眼色。
虚云伸出两指默念,双眼凝视着台下衆人,不多时,台下叽叽喳喳的声音骤然止住,双眼发愣,皆像傀儡般转身面向萧如琢,齐齐高举双手喊道。
“杀尽天下妖邪!”
“请国师大人处死恶妖,请国师大人处死恶妖——”
温堇禾翻身下马挤在人群中央,望着他们木讷的眼神,仿若重又回到了藤妖幻境中。
她绝望地阖了阖眼,跃身翻上祭坛,一把抓住萧如琢的手,却听到靳方夷嘲弄的笑声。
“温姑娘这是要抗旨不尊?”靳方夷笑着说,“罪妖萧如琢假借人身,以国师之名行残虐之事,扰乱长安即刻处死,这是陛下口谕。”
“况且,温姑娘身上还背着条人命呢,可是忘了?”
话音刚落,身後百姓仿若得了令,声音愈发高涨,讨伐温堇禾妖女的身份,跪求国师大人一同处死。
“所以,那日就是这般操控他们来诬陷我的?”
温堇禾扭头看向身後呆滞的人群,指着他们灰蒙无神的双眼,朝虚云嗤笑一声。
虚云倒是坦然,双手合十朝温堇禾微微颔首,那模样倒真像是得道高僧。
“稚雀,你不是他们的对手,现在脱身还来得及。”萧如琢侧身挡住温堇禾,低声说道。
温堇禾擡眸望了眼萧如琢,眸中满是怨怒,她二话不说,解下萧如琢腕间的镇妖符,擡手生出两道金光护体,迅疾转身走下祭坛。
就在走到祭坛边缘时,一道符咒打在温堇禾的脚底,拦住了她的去路。
“当真以为,这是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
靳方夷冷声呵道,随即与虚云同时朝萧如琢袭来。
仅仅几个瞬息,祭坛四周便围满了靳方夷所施的咒法,将萧如琢与温堇禾二人困在此处。
萧如琢丝毫不慌,只是一味撬开靳方夷的阻挡,将温堇禾推离祭坛。
祭坛之上一时间乱作一团,温堇禾铁了心思要带萧如琢走,奈何萧如琢与她并非一心。
虚云招招直逼萧如琢的命门,却无时无刻防着靳方夷先他一手抓住萧如琢。
靳方夷自知虚云法力高深,若论功夫并非他的对手,于是转而将心思放在了温堇禾身上。
他与温堇禾缠斗片刻,朝萧如琢挑衅一笑,一把挟住温堇禾,拉着她跌入祭坛中央的青石阶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