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洛欣4-南岸时光
洛欣拖着行李箱站在大学门口时,梧桐叶正一片接一片地往下掉,像无数只灰色的蝴蝶。她摸了摸口袋里的银行卡,里面是打工攒下的一千三百块——这是她在这个世界上所有的家当。“去哪啊?”公交站台旁卖煎饼的阿姨看她站了很久,忍不住问了句。洛欣摇摇头,不知道该怎麽回答。她没有目的地,没有亲人,甚至不知道下一顿饭在哪里。手机里肖言的号码早已拉黑,陈瑶发来的消息也没回——她不想让任何人看到自己如今的狼狈。“找活干吗?”阿姨翻着煎饼,油星子溅在铁板上滋滋作响,“前面饭店招洗碗工,管吃住,就是累点。”洛欣的眼睛亮了亮。她现在最需要的,就是一个能落脚的地方。饭店在後街的巷子里,门头挂着“家常菜”三个褪色的字。老板是个秃顶的中年男人,打量她的目光在她微微隆起的小腹上停顿了片刻,皱了皱眉。“能熬夜吗?”“能。”洛欣攥紧了衣角。“一个月一千二,不管早餐,住後厨的隔间。”老板往地上啐了口,“干就留下,不干走人。”後厨的隔间只有一张行军床,头顶就是抽油烟机,油污顺着墙壁往下淌,像一道道黑色的泪。洛欣把行李箱塞到床底,躺在硬邦邦的床垫上,听着前厅传来的划拳声,突然觉得喉咙发紧。洗碗池的水永远是油腻的,洗洁精的味道呛得她直想吐。有次弯腰擦地时,肚子突然坠着疼,她扶着墙蹲在地上,冷汗瞬间湿透了後背。“还能动吗?”老板踢了踢她的脚,“不能干就滚蛋,别耽误事。”洛欣咬着牙站起来,继续刷那堆积如山的盘子。她不能失去这份工作,哪怕这里的油烟能呛得人半夜咳醒,哪怕切菜的师傅总爱用不怀好意的眼神打量她。“住这不是办法。”有天收工後,洗碗阿姨偷偷塞给她两个肉包,“你这肚子越来越大,总不能生在厨房吧?”洛欣啃着包子,眼泪掉在塑料袋上。“去南岸村看看?”阿姨擦着桌子,“那地方偏,房租便宜,都是外来打工的,没人多嘴。”南岸村像个被城市遗忘的角落。低矮的楼房挤在一起,电线像…
洛欣拖着行李箱站在大学门口时,梧桐叶正一片接一片地往下掉,像无数只灰色的蝴蝶。
她摸了摸口袋里的银行卡,里面是打工攒下的一千三百块——这是她在这个世界上所有的家当。
“去哪啊?”公交站台旁卖煎饼的阿姨看她站了很久,忍不住问了句。
洛欣摇摇头,不知道该怎麽回答。她没有目的地,没有亲人,甚至不知道下一顿饭在哪里。
手机里肖言的号码早已拉黑,陈瑶发来的消息也没回——她不想让任何人看到自己如今的狼狈。
“找活干吗?”阿姨翻着煎饼,油星子溅在铁板上滋滋作响,“前面饭店招洗碗工,管吃住,就是累点。”
洛欣的眼睛亮了亮。她现在最需要的,就是一个能落脚的地方。
饭店在後街的巷子里,门头挂着“家常菜”三个褪色的字。
老板是个秃顶的中年男人,打量她的目光在她微微隆起的小腹上停顿了片刻,皱了皱眉。
“能熬夜吗?”
“能。”洛欣攥紧了衣角。
“一个月一千二,不管早餐,住後厨的隔间。”老板往地上啐了口,“干就留下,不干走人。”
後厨的隔间只有一张行军床,头顶就是抽油烟机,油污顺着墙壁往下淌,像一道道黑色的泪。
洛欣把行李箱塞到床底,躺在硬邦邦的床垫上,听着前厅传来的划拳声,突然觉得喉咙发紧。
洗碗池的水永远是油腻的,洗洁精的味道呛得她直想吐。
有次弯腰擦地时,肚子突然坠着疼,她扶着墙蹲在地上,冷汗瞬间湿透了後背。
“还能动吗?”老板踢了踢她的脚,“不能干就滚蛋,别耽误事。”
洛欣咬着牙站起来,继续刷那堆积如山的盘子。
她不能失去这份工作,哪怕这里的油烟能呛得人半夜咳醒,哪怕切菜的师傅总爱用不怀好意的眼神打量她。
“住这不是办法。”有天收工後,洗碗阿姨偷偷塞给她两个肉包,“你这肚子越来越大,总不能生在厨房吧?”
洛欣啃着包子,眼泪掉在塑料袋上。
“去南岸村看看?”阿姨擦着桌子,“那地方偏,房租便宜,都是外来打工的,没人多嘴。”
南岸村像个被城市遗忘的角落。低矮的楼房挤在一起,电线像蜘蛛网似的缠在半空,巷子里弥漫着垃圾桶的酸臭味。
洛欣拖着行李箱走在石板路上,脚下的凉鞋断了根,只能一瘸一拐地挪。
“租房?”墙根下纳鞋底的老太太擡起头,浑浊的眼睛打量着她,“三楼有间空房,一个月四百块钱。”
房间只有五六平米,窗户正对着别人家的墙,白天也要开灯。
洛欣摸了摸口袋里剩下的钱,咬了咬牙:“租一个月。”
搬进去的那天,她买了张最便宜的凉席铺在地上,把行李箱里的几件衣服叠好放在墙角——这就是她的新家了。
为了多赚点钱,她又找了份发传单的活,早上六点出门,晚上十点回来,中间抽空回饭店洗碗。
肚子一天天大起来,弯腰越来越困难。有次发传单时突然头晕,手里的传单散了一地,她蹲在地上捡,眼泪忍不住往下掉。路过的大妈给了她块糖,说:“姑娘,不容易吧?”
这句话让她憋了很久的委屈突然决堤,蹲在人来人往的街头哭得像个孩子。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往前熬着……
认识于皓是在一个闷热的午後。
洛欣发完传单回来,在巷口的馄饨店前犹豫了很久,最终还是没舍得买一碗。
她刚要转身,就听见身後有人说:“刘婶,两碗馄饨,都加蛋。”
回头时,撞进一双清澈的眼睛里。男孩穿着洗得发白的校服,个子很高,皮肤是健康的小麦色,笑起来露出两颗小虎牙。
“给你。”他把一碗馄饨推到她面前,热气腾腾的汤面上漂着翠绿的葱花。
洛欣愣住了。“我不认识你……”
“我叫于皓,住隔壁。”男孩挠了挠头,“看你好几次在这徘徊了。”
那是洛欣这几个月来吃的第一顿热乎饭。馄饨汤里放了胡椒粉,辣得她眼泪直流,心里却暖烘烘的。
于皓没多问,只是安静地吃着自己的那碗,偶尔擡头冲她笑一笑。
後来洛欣才知道,于皓也是孤儿,从小在南岸村吃百家饭长大,马上要高考了。
或许是同病相怜,或许是他天性里的善良,这个十八岁的男孩成了她灰暗日子里唯一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