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小小挠了挠头,把饭菜挪到屋内床边,架了桌子。杜鹃早已闻味而来,眼巴巴地坐下了。谢小小皱眉道:“干什么日日来蹭饭。”杜鹃嬉笑起来,“哥哥又没赶我,轮不到你说。”哥哥正坐在床边,扶起温鹬,“小鹬,先吃点饭。”谢小小把两副碗筷递给祁染,“你也吃,竹竿似的,别饿着了。”祁染刚要接,温鹬惊天动地咳了起来,吓得祁染碗都没来得及接,急忙为他顺气,“可是哪里不适?怎得又咳了起来?”谢小小看得心惊肉跳,捧着碗的手悬了半天,只好先搁在桌上。温鹬抬起眼,眸中水雾轻闪,嗓音打着颤,“疼”祁染连忙又将他扶回床头,自己转身拿了碗筷,又腾出一侧将他揽于肩前,“疼便不动了,乖啊,你好好的,先生喂你吃。”谢小小一口菜含在嘴里,看着祁染轻声细语地一勺一勺喂着,温鹬半躺在他怀里慢慢吃着,时不时轻咳两声,不胜娇柔,祁染便会慌了手脚,低声劝慰不止。他有些看呆了,从前他挑担卖货,做的又是吃食生意,难免也有破了皮割了手的时候。皮外伤他最了解了,一身的疤呢,也不见得会伤成这样啊。谢小小含着饭菜转头,呆呆看向杜鹃,嚼了两下咽下饭菜,“他怎么——”他怎么就这样了?这半个月来,他们三个也算是混熟一些了。温鹬虽看着话不大多,但毕竟也是个小孩子,有那一份脾性在。闲暇之余三个小孩斗蛐蛐捉鸟,温鹬也能跟杜鹃一样爬上爬下飞檐走壁,瞧着身手比她还好上不少,也不知从哪儿学的。更别说有些时候吵架打闹起来,温鹬那手劲儿可是一顶一的又黑又狠,连他都怵上三分。怎么看也不是身娇体弱的娇滴滴款儿啊谁知他刚出声,连话都没说全乎呢,脚又被杜鹃一踩。杜鹃捧着碗在脸前,只露出一双水灵灵的杏眼,咕噜噜一转,对着谢小小摇头,“快吃吧你!”谢小小气得闷头不语地吃完了一顿饭。祁染一向宽厚,让他放着去玩,不必收拾。但他自觉自己是生意人,领银钱做事,一分一厘算得清清楚楚,坚持收拾干净了才从灶房里钻出来。出来时,谢小小看见杜鹃趴在南厢房屋前的枣树上,悄悄打量着屋里瞧。见他都收拾好了,才无声无息地跳下来。她拦住正要往厢房那边走的谢小小,“走,我们打蝉去!”谢小小郁闷道:“拦我干什么,我去看看他们啊,小雨伤得那么重。”“哪儿重啊。”杜鹃眼珠子又是一转,小声自言自语一般,“年纪小,爱撒娇也是常事。”谢小小没听清,“什么?”杜鹃一晃头,“我说你是个大呆瓜!”气得谢小小脸又黑了一层。祁染在屋内陪温鹬又呆了一会儿,待到小孩开始有些惺忪睡意,才轻手轻脚将他好生按在床上,静静走出屋外。天空早已群星闪烁,烈日褪去,炙热之后是一片黯淡凉意。春与夏的两相交替,令人混乱又迷茫。他竟然已经在这里呆了将近一个月了。东阁他们如今在做什么呢,此刻入了夜,恰好是天玑司用膳的时辰,北坊是不是又在桌边为少了人而沉着脸,时不时与东阁拌嘴几句,西廊在一旁默默劝和?知雨呢?知雨现在还好吗,是否还在因为他的离去而挂心不已呢?天空中太白星明亮闪烁,或许明天会下雨。但知雨不在,无人能够为他解开繁星点点,正如他无法捋清的焦灼内心。祁染定定望了一会儿,忽而又是自嘲一笑。穿梭在不同时间中,实在是一件很能搅乱人心的事。知雨何曾挂心不已呢,这个时候的知雨,还只是个小小孩童呢。即便在二十年后会因为他而惊恐到目眦欲裂,但此刻的知雨,或许还在某处房舍之下,像谢小小和杜鹃一样玩耍打闹。这时年幼的知雨,有想过之后会遇见他这么个来路不明的人吗,抑或有想过自己未来会和一个男子互相知心相许吗?会看星象的人不是他啊,即便明天下雨,他也无可奈何。“先生?”因惊恐而气息不稳的声音自身后传来。祁染从沉思中骤然回神,看见温鹬不知什么时候自己爬下了床来,连衣裳都未整理好便踉跄走到门口,双眼睁得大大的,望着他。“怎么出来了?”祁染立刻走过去,“伤还没好,怎么能随意下地走动?快回去躺着。”温鹬没动,那双眼睛仍然睁得大大的,“我看先生好久了,先生在看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