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唯有这个不行。他不要祁染死,他要祁染活着,快快乐乐的,像往常一样自在又温柔地笑着。谢小小最后那句动静实在算不得小,温鹬只感觉自己死死扣着的手动了动,床榻边倾泻而下的青丝拂过他的脸庞。“这是怎么了?”祁染恍惚睁开疲惫双眼,太阳穴钝钝的痛,一睁眼便看见三个小孩冷面僵持着,互相无言。祁染撑着床边站起来,然而之前睡得太昏沉,姿势又不佳,脑袋闷痛不已,刚一挺腰就觉得天旋地转,又一下子跌坐了回去。谢小小立刻伸手去扶,但小孩的力气有限,反倒自己被带得一个踉跄。祁染还没坐稳,先捏了捏谢小小的手,声音放得很轻很轻,“多谢小小,咱们小点声,鹬儿还睡着,吵醒了便不好了。”谢小小的嘴巴动了动,面色出奇地差,一连串的话几乎要冲动地吐出。然而他转眼瞥见祁染的脸色,清隽的脸透着一股疲累的苍白。即便是这样了,醒来后的双眼透过惺忪睡意,扑面而来的仍然是浓浓的忧心与关切。不见憔悴,但这憔悴是外人都看得出的。这般疲惫醒来,第一时间却还是放着柔声,嘱咐他人轻声,唯恐温鹬不得安适。谢小小再想起温鹬半夜的那些行径,心情越发的差。杜鹃说的那句话真是字字句句戳到了点上,温鹬看似是作践着自己,何尝不是在作践眼前男子。如若温鹬真一个不好,将自己作践没了,祁染不说跟着去了,只怕心魂也要随着俱碎。“怎么了?”祁染看谢小小脸色不假,伸手摸了摸小孩的脸,“什么事闹得这么不高兴?”谢小小最终还是没有把方才那些话说出口,不是为温鹬,而是为祁染。祁染如果知道了,恐怕不会责怪温鹬,只会自责自己让温鹬多思多虑而已。他就是这样的人啊。“没事。”谢小小横扫一眼温鹬,“我和杜鹃来看看你们俩。”祁染笑了笑,伸手抓了蜜饯,冲杜鹃招手,“鹃鹃怎么今天这么沉默,来哥哥这儿吃果子。”杜鹃目光流连在眼前祁染身上,又挪到温鹬脸上,然后立刻心里一怔。温鹬一贯话少,性子也冷,颇有主意。三个人一起玩的时候,温鹬拿准了什么事便要去做,从来不会和他们商量。然而此刻的温鹬竟然透出一股恐慌之情,双眼盯着她,平生第一次杜鹃在那双眼睛里看见一种焦虑乞求之色。她牵了牵嘴角,没说什么,上前接了蜜饯,“哥哥,没事的,小雨醒着呢。”祁染蓦然回头,果真看见温鹬坐在床上,被子垮落到腰部,露出单薄孱弱的肩膀。他立刻把被子往上拉了拉,“躺着,别起来,伤还没好呢。”谢小小突兀出声,“大哥,你多久没睡过一次好觉了?”祁染听不出这话中对温鹬直剌剌的锋芒,只是疲倦地笑笑,“我是大人,没事的,鹬儿伤得重,这几天得好生照管着,落了病根就不好了。”谢小小便不再说了,一双眼睛直盯着温鹬看。温鹬顺从地躺回在床上,每听见祁染一句,那黑鸦鸦的长睫就跟着一颤。“也不知怎么就一直不好。”祁染因忧思而倦怠,“想是夏日炎热,这伤口总也好不了。明日我去打听打听冰室,买些冰回来放在屋里。小小,你明天帮我叫个马车可——”话说到一半,袖角一紧,祁染慌忙回头去看,看见温鹬抓着自己的袖口,不知为何满面苍白,“先生先生莫要劳累了,我很快就能好了。”祁染摇摇头,心疼兼着愧疚,“这么久都没好,定然是我哪里没看顾上。你乖乖的,不要多想。”温鹬还是要求,下唇咬出了印子,深呼吸一口气,当着谢小小和杜鹃的面一字一句,“我一定很快就好。”祁染见他坚持,便也不再说什么。他起身要送两个小孩回家,杜鹃立刻出声拦他,但夜深露重,祁染终究还是不放心,披了浅青色罩衫,一手牵着一个小孩往外走。温鹬直起身便要跟过去,只是刚一坐起,便看见祁染手臂穿过外披时露出的一截伶仃细白手腕,坐直的身体又慢慢塌了回去,最终安静躺回床榻上。月明星稀,只能听见蝉鸣。祁染牵着两个小孩,行至一半时蹲下来,认真和两个小孩开口。“鹬儿他没了爹娘,心里孤苦,平日里便寡言少语些,其实他是个好孩子,你们不要讨厌他,好不好?”杜鹃“哎呀”了一声,“我怎么会讨厌他呢!小雨长得跟人偶娃娃似的,我喜欢还来不及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