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染摸摸她的头,“我最清楚他脾性如何,恐怕平时和你们一道也难免有些桎梏。若有什么,辛苦你们多让让,只是千万别弃了他一人,他是喜欢和你们一起的。”杜鹃脸上笑嘻嘻的笑容慢慢就淡了,有些不知所措。不知为何,祁染这话,她怎么听怎么像是交代后事一般,无端让她心里坠得慌。谢小小没听出这些,只是两条手臂一抱,冷冷道:“你先好好关心关心自己吧,瘦成什么了。”说罢,可能是觉得自己语气太剌人,又补了一句,“你放心,只要有我在,一定有他一口饭吃,我也就会这个了。”祁染也伸手摸摸他的头,“真乖。”谢小小的住处就在对门,近得很。杜鹃住处虽和祁染相邻,却要拐一条小路。路上,杜鹃紧紧攥着祁染的手,心里越发不安,直到家门口都没有松开,越发不知所措,“哥哥?你是不是也要走了?你也要像宋璋哥哥那样去乾京吗?”祁染含着笑,眉目之间划过一丝忧愁。比起谢小小,杜鹃要伶俐得太多。哪怕是小孩子,但一月相处下来,情谊是真的,于杜鹃他们是,于他也是。“我不是这里的人,迟早是要回去的。”祁染轻声,“可我总放心不下鹬儿。鹃鹃,你是最聪明体贴的,如果以后我走了,你帮哥哥看顾着鹬儿,好不好?”杜鹃仰头望着他,片刻竟然“哇”地一声哭了出来。宋璋说要走时,她虽失落,却也不至于如此。但不知为何,看见蒙着一层月光说自己“不是这里的人”的祁染时,她心头油然而生强烈的难过感。她看着祁染,仿佛看着天边那皎洁月色,看得见,却摸不着,无影无形,相隔千里。杜鹃抱着祁染的脖子抽抽噎噎,“我舍不得,我和小小以后都见不到你了吗?”祁染心里也有些难受,但还是笑着哄她,“天下就那么一个乾京,你不是前几日还和宋璋哥哥说要去乾京当官么?怎就说见不到之类的话?”“可是,可是那都是好久之后的事了。”杜鹃边掉眼泪,边伸手摸祁染的脸,“到时候你都老了”祁染忍不住笑得双眼弯成月牙,“那可未必。”他是个能和时间玩捉迷藏的人,如今杜鹃不过七岁有余,但到二十年后的乾京,他见到杜鹃恐怕还要叫声姐姐。杜鹃似懂非懂,又和祁染依依不舍说了许多话,才回家去了。祁染独自往小院中走。稚子年幼,许多现在看来大过天的事情,多年之后只不过是漫长人生中最轻飘飘不过的一件事。二十年后的杜鹃和谢小小,大概率会连他长什么样都已经记不清。回到屋内,一切静悄悄的,他看了一眼,温鹬侧身睡在内侧。祁染摸了摸他的额头,确定一切正常,才合衣睡了。头几日温鹬总会往他怀里钻,祁染抱着个人终究睡姿不好,睡了多日来的第一个好觉。梦里,他听见有谁流着泪,一遍又一遍地对他说对不起。二三日过去,温鹬的身体果然好了起来,不再像之前那般一直缠绵病榻,如今已经可以下地走动,伤口也开始愈合。午膳时,祁染检查他小臂的那一处上,那块碎片嵌得太深,当时夹出来时好悬没有将伤口弄得更差。他叹了口气,“当真是要留痕迹了。”温鹬微微抿唇,“留了疤,先生会不喜欢吗?”祁染一怔,啼笑皆非,“这是什么话,我只是心疼你小小年纪便要带疤。”温鹬仍是有些闷闷不乐,祁染见他如此在意容貌,只好开解他,“一点小痕迹,不碍事的,想来对将来姻缘也是无妨碍的,莫要挂在心上了。”杜鹃端着碗,看了眼温鹬,脸上懵懂划过一分若有所思。谢小小在一旁也不是很高兴,“今日饭菜不合你口味吗?”他观察好几日了,明明温鹬好了之后祁染没有再像之前那般终日疲累,但脸色仍旧不太好,饭量竟然是一日比一日少,如今不过吃了几口就放下了筷子。祁染叹口气,“不是你的缘故,大约是入夏了,天气炎热,胃口小些。”他这几天的确不太能吃得下饭,不知是否是暑热的缘故,昨日晚间吃了两口,夜半竟然堵得慌,起来吐了个干净。因为不想几个小孩担心,便没有说过。杜鹃看了一眼他,欲言又止,还是没说什么。今日便是宋璋上京的日子,祁染原本想叫宋璋一起吃个饭,奈何宋璋说要去和老师拜别,便没能一起。杜若耳朵最尖,遥遥就听见车轮骨碌骨碌的滚动声,立刻放下碗,“宋璋哥哥回来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