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谢桥生到
蓝衣剑修被这突如其来的询问弄得有些茫然,但见陆引澈气度非凡,不敢怠慢,略一迟疑还是恭敬答道:“晚辈师承染川承啸宗。前辈……有何指教?”
承啸宗——风凌剑圣所在的宗门。
陆登荷心头一跳。
难不成刚才他并未看走眼,剑圣本人真就下凡在这小小的一家酒楼之中?但问题是,问题是老祖就这麽找上门了,能行吗,他不是有伤在身吗,打不过怎麽办?
谁知道那位剑圣大人是不是捅了一剑犹不解恨,每每想起被强行结契数百年的屈辱,就恨得牙痒,随时准备再补上几剑,以弥补当年一念之仁留下的“缺憾”呢?
他脑子里已经演了八百回“我爱你,你不爱我”的狗血戏码,陆引澈神色却毫无惊讶,道:“这我知道。贵宗剑法特色鲜明。只是方才见你所用几式,其中变化别有趣味,故而想问问,你这一脉具体师承何人?”
蓝衣剑修脸上掠过一丝赧然:“能得前辈谬赞,晚辈惶恐。只是方才情势紧迫,晚辈心绪纷乱,所用招式混杂,此刻回想,竟有些记不清了。”
“无妨。吾有法门,予你一看便知。”他从怀中取出七殊塔。
剑修不认识这东西,正待开口询问,身旁那位一直埋头苦干的灰衣修士却忽然擡起了头。
他的目光并未在陆引澈脸上停留,只是极其平静地扫过他手中那件气息古朴的法宝,随即转向大堂里忙碌的小二,语气平淡无波地吩咐道:“小二,再来五碗。”
只是要续面。
蓝衣剑修还以为他要发表什麽高见,顿时哭笑不得。
这位师叔在宗门里是出了名的能吃,据小道消息,便是当年随风凌剑圣出席仙盟百年盛会那般庄严肃穆的场合,满座大能都是浅尝辄止丶意思意思,唯有这位师叔照吃不误。
陆引澈对这般性情中人的举动并未置评。他只微笑一下,指尖在七殊塔第三层的塔檐上轻轻一拨。
嗡——
塔身发出极轻微的震颤,第三层竟与其他层逆向缓缓旋转起来。与此同时,塔顶那颗浑圆的宝珠骤然亮起柔和清光,一道凝实的光束投射而出,在剑修面前尺许的空中,迅速凝聚成一块约莫巴掌大小的方形光屏。
光屏之上,光影流动,纤毫毕现,赫然正是方才他与那符修大汉在堂中激斗的画面,清晰无比,连他剑招转换时的细微滞涩丶符修引动符箓时的灵力流向都捕捉得一清二楚。
修真界奇珍异宝无数,能记录光影丶回溯景象的法器虽不常见,却也并非绝无仅有。
蓝衣剑修心中惊异稍减,但更大的疑惑随之升起:这人……竟从头到尾都录下来了?他究竟意欲何为?
唯有陆登荷心知肚明。
看到那光屏的瞬间,他就头皮一麻——完了,作业素材库又更新了!
这七殊塔的回溯显影功能,八成是老祖专门用来给他复盘教学的。
可以预见,今晚或者明天,老祖就会指着这清晰无比的打斗画面,慢条斯理地问他:“登荷,你看,若你遇到此等符箓连击,当如何应对?若你面对这记气劲偷袭,又该如何化解?若你……”
他能怎麽办?
他一个小小的筑基期,……他当然是抱头鼠窜,能跑多快跑多快啊!
不过此刻的陆引澈,显然还没空关照自家子孙的学业问题。他神情专注,双指在光屏上轻轻一捏丶一合,精准地将画面定格在蓝衣剑修使出的一式剑招上。
“便是此处。”陆引澈指尖轻点那凝滞的剑影,语气平和依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探究,“说来或有几分冒昧,也算认得几位贵宗旧友,略知一二。然此式却与‘凌冽’丶‘光耀’等几套剑法路数迥然不同。还望小友不吝赐教,解吾心中之惑。”
他姿态放得极低,言语间甚至透着一丝罕见的客气。
蓝衣剑修被陆引澈点出的剑式吸引,盯着光屏仔细看了几遍,又努力回想方才激斗时的感觉,片刻後才有些不好意思地答道:“前辈慧眼。这确实不是宗门正统所传——晚辈修为浅薄,宗门剑法精深尚未参透,不敢妄言。但不妨告诉您,此式是晚辈师祖所授,是他记录我师祖母自创……”
一语未必,正说到要紧地方,那灰衣修士却重重摔了下筷子,道:“师叔的事情,跟他说什麽?”
几人循声望去,只见那位灰衣修士终于暂时战胜了面前的碗,在等待新面上桌的间隙里,擡起了眼皮。他目光落在陆引澈身上,毫不掩饰打量的意思。
陆引澈笑了一下,不动声色地将原本自然垂落的手臂架起,环抱于胸前——那是一个隐含审视与疏离的防御姿态。
“哦?”他声音微沉,带着一丝探究的冷意,“敢问道友,令师叔是……?”
蓝衣剑修连忙接口,带着几分晚辈对长辈的恭敬介绍道:“回前辈,这位是晚辈师叔。他方才说的‘师叔’,正是家师祖。”
灰衣修士仿佛没听见自家师侄的解释,他那双平静得近乎淡漠的眼睛,直直盯着陆引澈,嘴角极其细微地扯动了一下,像是在嗤笑。
他端起桌上的茶,喝了一口,然後才吐出几个字:“装什麽装呢?”
“陆引澈,你不认识我,我能忘了你那张脸吗?”
这名字一出口,陆登荷条件反射地四处张望,但周遭人都没听见似的。无人朝着这里打量?
难道是避引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