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恨明朝未卜
琼华苑是世宗皇帝在位时建造的皇家园林,其中大小殿繁多,且都与花草相关。
先帝英年早逝,托孤于赵晏安,轩辕承祜幼年居住在皇宫,引气入体後便搬到了琼华苑,并且将阆风殿作为勤政殿,後殿的偏院重新修建成寝宫,起名为“观复斋”。
就在凌寒烟与赵晏安煮茶闲谈的此刻,轩辕皇城的当今陛下也在会见一位远道而来的贵客。
净琉身披袈裟立于大殿之中,一手持禅杖,一手托钵盂,面上看不出任何悲喜之色,只是一双慈目却死死盯着眼前的女修,钵盂里的净水也泛起阵阵波纹。
轩辕承祜放下手中的折子,她虚岁刚过十九,修为也才练到筑基中期,小小年纪就做坐到了高位,全然没有天子气概,单薄的双肩藏在衮服之下,瞳孔里还有未曾退却的天真烂漫,“大师远道而来,一路上辛苦了。”
“劳烦陛下挂念,贫僧有幸得见天子,实乃荣幸之至。”
……
那日净琉歇在相国寺,骤雨夜半将至,他在房中念经,白幽在榻上睡得正沉,桌上的烛火将灭未灭,雨滴落在案头,令净琉心中不安。
他正欲盘腿入定,却不料在寺中察觉到一丝鬼气,净琉从窗外一跃而下,追着那鬼煞一路行至南宫府。
雨夜阴气重,邪祟出现是常有的事,一开始净琉并未放在心上,交手一番却发现这鬼煞修为不低,可又完全没有鬼修的气息,分明是怨念所化之亡灵。
随後净琉便隐匿身形,藏在南宫府附近,他有预感这鬼煞来历不明却敢堂而皇之进入官员府邸,定不简单。
果然不出他所料,第二日南宫娴月的马车再次出街,净琉紧跟其後,只见那马车上鬼气极浓,穿过朱雀大街停在了天一楼外。
停留的时间不算长,南宫娴月未曾下车,而後便驾车驶出了城门。春雨未停,车辙在土路上压出几道深深的痕迹,将土路搅乱成一滩烂泥。
等到郊外,突然迷雾漫涌,黑云密布,枯木形阵,净琉被困其中,脚下的泥地绵软粘稠,慢慢吞噬他的双腿,洁净的袈裟染上乌黑的泥汤,不过几个呼吸之间,他全身就被恶臭的黑泥所笼罩,地底的藤蔓拴住了他的四肢,拽着他往下沉。
净琉被拖进地下,他分辨不出这是什麽阵法,便念诵经文,可这藤蔓却没有停下来的意思,似乎佛法对它不起作用。净琉驱鬼以来,很少遇到这样的对手。
只见那可怖的黑藤像是一条条巨龙,裹着他在泥浆中穿梭下涌,净琉被冲进了地下暗河,京都的下水体系甚是复杂,让人晕头转向。
他不知道自己在黑暗的流水中度过了几天,最终漂到了一个深潭,他顺着光亮往上游,踩着岩石上岸,映入眼帘的是一片开阔的地下洞xue,头顶的洞窟洒下来一道白光,照亮了眼前的青铜门。
那古旧的门板上刻着复杂晦涩的阵法符文,只望一眼,就让人神魂刺痛。净琉拿出钵盂,里面涌出金光,直冲石门而去。
下一秒巨大的威压将他冲倒在地,(nEgM)门口的传送阵突然发起亮光,一阵眩晕後,那传送阵中走出两道人影。
正是南宫娴月与南宫赪玉。
南宫家的两位千金同是陛下身边的近臣,虚长轩辕承祜几岁,新帝登基前南宫府的两姐妹就同在东宫任职,也是轩辕承祜的伴读与玩伴。新帝荣登大宝之後,南宫娴月任中书舍人伴君身侧,南宫赪玉任千牛卫中郎将掌执御刀保护陛下。
南宫姐妹本是一对双生子,面容一模一样,如今一文一武,一明一暗,护佑在小皇帝身边,是瀛洲有名的一株并蒂莲。
那日两姐妹站在净琉面前异口同声道:“陛下仰慕净琉大师慧业,恭请尊驾入内殿,欲与您共推证义。”
这便是净琉站在观复斋内的缘由。
小皇帝走上前来,面上一派天真无邪的灿烂模样,“大师可是初来京都?要待多久?可是从中洲来的?寺中一切可好?朕还没去过栖霞寺呢,大师何日回程,不如朕和你同道可好?”
净琉微微欠身,眉间皱起,他眉心的红痣与明雾曦的天生朱砂不一样,这是後天修炼而成的印记。每一代栖霞寺佛子所练功法,都会在眉间形成一个淡红色的法印,随着修为增高,颜色也会越来越红,等功德大乘之後就会从红痣中生出白色的晶莹毫光,朱砂退去自此成佛成圣。
净琉心中惦念着那罗刹鬼,眉宇染上一层担忧之相,“陛下,贫僧此前在相国寺中察觉到一丝鬼气,佛祖指引我,我自当竭尽所能帮助陛下……”
净琉话还未说明,就被轩辕承祜打断了,小皇帝睁着一双圆眼,眸中亮闪闪得,仰着头看这位远道而来的佛子,“今日御苑中设宴,大师慈驾劳顿,朕虔备素斋,伏乞驻锡片时,与九洲豪杰共赏群芳,如何?”
“多谢陛下款待,只是罗刹鬼一日不除,京都百姓便一日不宁,贫僧听闻近日来朝中官员接连病逝,如今细细想来,着实不妙。陛下是明君圣主,理应……”
轩辕承祜耐着性子听佛子劝谏,心思不知神游到哪里去,她微微低头,拇指来回抚摸袖口上的章纹,“大师多虑了,几位爱卿一向身子都不好,朕也派人送去过不少灵丹妙药。京都城防有禁军把守,定不会出事。”
“陛下!”净琉一时情急,声量难免上扬。